“我来了。”于乃文“我辜负了党国的期望，没能守住莲城。”

南门秋蹑手蹑脚地下了阁楼。他并不清楚自己下去什么，只是举着一支蜡烛梦游似的往下走。到了礼拜堂，他惊诧地发现，上百难民端坐在地，凝神屏气，有的垂抚，有的合十作揖，有的则在前划着十字，不同姿态所代表的不同信仰被共同的命运在了一起。约翰逊牧师正在耶稣像下晚祷，以圣父圣与圣灵的名义祈求苦难的人们得到平安。飘渺的光线使得他的鼻梁显得更，窝也显得更。烛光煜煜，人影幢幢，虔诚而凝重的气氛里，隐隐渗透一神秘的香气，它从难民们的弥漫过来，笼罩住了南门秋。

于乃文抬起，神情惨痛：“青莲，你是天人，我亵渎了你坑害了你，你惩罚我吧，你打我揍我吧，揍得越狠越好。”

“你来了？”南门秋气平淡。

“我想来向被我伤害过的人谢罪，请她饶恕我。”

青莲便又将月琴拍下去，这一回拍着了于乃文的后脑壳，月琴脱手掉在地上，两弦崩的断掉了。青莲还要去捡月琴，南门秋赶过去抱住她，冲着于乃文叫：“请你走！你以为打你几下就可以心安了么？”

将埋在丈夫前的青莲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整个阁楼都在青莲的哭号中颤抖，蜡烛倏然熄灭，窗外掠过一亮光，漆黑的夜空仿佛被哭声划开了一个

南门秋瞟一他沾染血迹的军装，说：“你尽力了。”

于乃文摇晃着，去嘴角的血：“打得好，青莲，你再打，狠狠打。”

“你没有逃跑，先在这藏着，你还有机会尽忠尽责。”南门秋问“你跑到楼上来甚？”

南门秋待候着青莲吃了饭，又替她洗了脸了脚，哄她躺下。天黑了，从窗望去，破毁的小城火光闪闪，烟雾迷茫。南门坊是否安在，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到教堂底下有一些东西蠢蠢动。他不知约翰逊将于乃文那些人藏匿到哪里，某间秘室，或者地下室？如果是地窖，那是相当危险的，几天前就听说已经有人在那地方窒息死了。

两个男人相跟着，轻手轻脚地往上爬。刚走了两步，清脆的月琴声从而降，零零落落的洒落在他们上。登上阁楼，推门一看，青莲坐在床，怀抱月琴，神情落寞，断断续续地唱着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风又生…于乃文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床边，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轻声：“青莲，我向你请罪来了！”青莲视而不见，盯着窗外的黑夜，兀自弹唱着，远芳侵古，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唱完，她抚琴聆听，直到最后一丝颤音消失，才侧过脸看了一跪在边的人。她瑟缩了一下，脸苍白，转又一片酡红，眸仁里两线刺人的亮光。她揭开被溜下床，从地上摸起一只鞋，地扬起，往于乃文脸上拍，手一抖，鞋却掉了下来。她呆立不动，大气，忽然怪异地一笑：“你想我打你是啵？我懒得打你。”

“我不会再伤害她，恳求你给我这个机会。”于乃文轻轻碰了一下南门秋的胳膊，那胳膊就颓然落了下来。

“我不准你见，我不能让你再刺激她伤害她。”南门秋伸一只胳膊拦住他。

“我一个守城的师长，只要有心，哪会不晓得呢？早晓得了，我只是不敢见她。”于乃文惨然一笑。

待了一会，南门秋默默地回上楼。走到楼梯转弯的地方，他站住了。他听到了后面的脚步，他到，那个人来了。一团黄光裹着一个黑影沿着楼梯缓缓上升。须臾，一个人提着一盏灯从拐弯闪。不用看那张瘦削憔悴的脸，他就晓得是谁。

“如今敢见了？”

“我不该跑来，我发过誓，立过军令状，要与莲城共存亡的。”

于乃文站起来，鞠一躬：“南门先生，青莲，谢谢你们，于某可以轻松赴死了！”说完，掉而去。

“怕是要揍他一顿他才记？那好，我成全他，他不是喜听我唱月琴么？我让他满脑壳都是月琴的声音。”她双手抓起琴颈，奋力一挥，啪的一声闷响，琴背扎扎实实地拍在于乃文的脸上。

“嗯，再不见就怕没有机会了。”于乃文往上走。

“你哪么晓得她在楼上？”南门秋诧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