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先冲着那座堂皇华美的水月宫而来,而她,就是首当其冲要被对付的那个…
风吹过,有片刻的失神,她忽问:“苇八,你看过那站在田里不管风再大也不允许休憩片刻的稻草人吗?”
女子轻柔若风的话语,突然造成一袭震荡而来的幻境。
…
金黄的麦田,迎风饱满的麦穗,圆紫的落日,清澈的溪流、绿色的风,淡紫的花,有谁正向他跑来发出串串银铃般地笑…
苇八扶住骤然仿佛炸裂开来的头,无意识地呢喃出:“好痛。”
“你也受伤了吗?”
冰凉的手随即覆盖他的额角,耳边传来的声音有着再也无法借由冰冷口吻隐藏的关切与温柔。
他睁开颤动的睫毛,望向花如雪柔和的面孔。是的,这里才是现实,并非打扰他的梦境。
“没有…”向后一闪,他避开她的手“我只是…只是…”笨拙的想着措辞,他喃喃地说:“只是在想你说的稻草人…”
缩回因他的闪躲而停滞空中的手指,花如雪低下头,暴露在水面上只穿着单衣的身体,突然有些彻骨的寒冷。
“稻草人。”轻念着明明是自己先说的,却还是被伤害到了的三个字,唇边溢起一丝无奈的微笑“对这大金朝廷来讲,我就是那样一个存在吧。”
夜风吹起团团水气,骤然背转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
玉笙吹彻清商后,寂寞弓弯舞袖。
巧画远山不就,只为眉常皱。
灵犀望断星难透,立到凄凉时候。
今夜月明如昼,谁共梅花瘦…
他望着那个寂寞的背影,心中突然浮起这阙最熟悉的词。
“那个人”很喜欢的一首词。
最后一句,本应是“人共梅花瘦”那个人每次念,偏要念成“谁更梅花瘦”他念的时候,往往已经醉了。拖着长长的白衣,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笑吟吟的,眼角眉梢却总像藏有无穷尽的辛酸与秘密。
梨花像融化的月色,纷然点缀初青的枝头。
有一种花开在叶子未长好的时候。
就像有些人的微笑只是经历沉淀后的忧愁。
此刻,透过花如雪单薄的背影,苇八忽然洞穿了她表象之下所隐藏的某些东西。而那本是他不该碰触到的部分。
于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他只能无力地蜷起手指,垂下睫毛挡住悸动的眼波。
花如雪无法察觉身后之人的变化,她只是缓缓坐下,抬手绾起散落一肩的头发“帮我把衣服剪开吧…”
口吻已恢复往日的平稳。似乎苇八刚才所感觉到属于这个女子内心的凄楚与落寞,都只不过是氤氲水气和浮动的月色造就的错觉。
“剪开?”聪明地没有多问,他把视线投递至女子荏苒的背影。
花如雪低笑“耽搁到现在,血早把衣服粘住了。不剪,只怕会把伤口撕裂得更厉害。”
一旁的石板上放着事先备好的工具筐,她拿起毛巾咬在口中,命令他:“开始吧。”
从袖口开始,他依言一路剪上,触目所及,只见粉色伤疤在白色肌肤上肆意纵横,深深浅浅,如绽放雪中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