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不喜欢的这个镇子里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了。
哈罗德今年16岁,他编辑了一份奥甘奎特中学文艺杂志,经常写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并且都是用现在时或以第二人称的手法来讲述的。“你走下令人发狂的走廊,用肩膀挤开通过破门的路,盯住跑道上的命运之星”——这就是哈罗德的风格。
“他往裤子里拉屎,”埃米曾有一次向法兰妮透露说“那有多脏啊?拉到裤子后他居然还穿着,直到裤子都快能立起来了。”
哈罗德的头发乌黑发亮,个子长得相当高,有6英尺1英寸,体重几乎有240磅。他喜欢有尖鞋尖的牛仔靴和能系得住的军用宽皮带,因为他的腹部要比臀部大许多。法兰妮并不关心他拉到裤子里多少屎,他有多重,他这一周是在模仿赖特·莫里斯还是小休伯特·塞尔比。哈罗德可能是个危险人物,他可能在不顺心时才如此,也许比这更危险。
他并未看见她。他在抬头看房子。“有人吗?”他喊道,然后伸手到卡迪拉克的车窗里,按了一下喇叭。这声音刺激了法兰妮的神经。她应继续保持沉默,除非他转过身走到汽车后面,才能看见那个洞穴,她就坐在边上。有一会儿,她想钻到园子深处,躺在豌豆和蚕豆中间,直至他累了走开。
不要这样做,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他也只不过是另一个活着的人。
“在这儿呢,哈罗德。”她答应道。
哈罗德跳了一下,大屁股在紧绷的裤子里颠了几下。显然只是故作一下姿态。他转过身,看到法兰妮已走到了园子边,正在擦双腿。他自然而然地盯着她的白色体操短裤和三角背心。当他走过来看见她时,哈罗德满怀激情的眼睛使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嗨,法兰妮。”他高兴地说道。
“嗨,哈罗德。”
“我听说你在抵御这场可怕的疾病中取得了成功,所以你这儿就成了我的第一站。我正在检查全镇的情况。”他对她笑了一下,露出了充其量与牙刷也只有点头之交的牙齿。
“我对埃米的事深感遗憾,哈罗德。你母亲和父亲…?”
“我也很难过。”哈罗德说。他低了一会儿头,然后猛地往上一抬,弄得他那结成一团的头发都飞了起来。“但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我想是的。”法兰妮答道。他的眼睛又移到了她高耸的乳防上,弄得她都想穿上件毛线衫了。
“你喜欢我的车吗?”
“这是布兰尼根先生的车,是吗?”罗伊·布兰尼根是当地的房地产经纪人。
“是的,”哈罗德冷淡地说着“我经常认为,在物品短缺的日子里,任何驾驶这种庞然大物的人都应被绞死,但现在一切都已变了。现在是人少石油多。”石油,法兰妮眼花缭乱地想到,他确实说的是石油。“任何东西都多了。”哈罗德最后又说。当他的眼光从她的肚脐眼上,又反弹回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短裤上,又再次反弹回她的脸上时,他的眼里出现了一种短暂的闪光,他的话既不有趣也不轻松。
“哈罗德,你能否原谅我…”
“不过,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我的孩子?”
那种不现实感又试图回来了,她发现自己想知道人的脑子在像一根负担过重的橡皮筋一样绷断之前,预期能坚持多久。我的父母都死了,但我得应付这种情况。某种怪病似乎已蔓延到了全国,也许全世界,同样都在扫荡着正人君子和小人——我能应付得了的。我正在我父亲上周才除了草的菜园里挖一个洞穴,挖到我推测能把他放进去那么深。——我认为我能办得成。但开着罗伊·布兰尼根的卡迪拉克的哈罗德·劳德。却老用眼盯我,并叫我“我的孩子”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的上帝。我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哈罗德,”她耐心地说“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比你年长5岁。从自然角度来看,让我作你的孩子也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说话的修辞手法而已。”他说道,稍有点惊愕地盯着她那竭力克制着的恶狠狠的样子。“不过,那是什么?那个洞?”
“坟墓。为我父亲挖的。”
“哦。”哈罗德小声地不太轻松地说道。
“在我完工前,我想进去喝点儿水。直说吧,哈罗德,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我烦透了。”
“我可以理解。”哈罗德不自然地说着“不过,法兰妮…就埋在园子里?”
她已开始朝屋子里走,这次可有点儿大发雷霆了。“好了,你有什么建议?我是把他放在咖啡馆里还是把他拉到公墓去?以上帝的名义,你说该怎么办?他爱他的园子!这关你什么事,嗯?你是干什么的?”
她开始哭了起来,转身向厨房跑去,几乎撞到了卡迪拉克的前保险杠上。她知道哈罗德可能正在看她摆动的屁股,为他头脑中上演的某部X级电影构思内容。这越发使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愤怒、悲哀和伤心。纱门在她身后哐的一声关上了。她走到洗碗池旁,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冷水,头立刻就针刺般地疼了起来。腹部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不得不在放瓷器的槽上趴了一会儿,眯着眼,看自己是否要呕吐。过了一会儿,肚子告诉她是喝了凉水的缘故,她又一次经受了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