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上尉之旅”的流行感冒,他正饿着,就像那兔子似的一直饿着。
有时半夜后他才入睡,今天上午,他又开始继续干床腿上的活,这时,看着血糊糊的手指,又一次毛骨悚然地想起兔子的爪子。这么想,他就觉得没多大痛苦了。
6月29日下午1点,床腿已弄好,最后一颗螺丝啪嗒一声掉到地板上,他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不知要干什么。
他走到牢房的前面,开始猛烈地敲击铁栅栏。“喂…”他大喊,铁栅栏发出深深的,铜锣似的声音。“喂,我要出去!我想他妈的离开这儿,明白吗?喂,该死的,喂1
他停了下来,听着回音渐渐消失。一会儿,全楼一片寂静,然后从另一头牢房里传出欢天喜地的,声音嘶哑的回答:“妈妈!我在这儿,妈妈!我在这儿1
“上帝1劳埃德叫道,把床腿扔向角落。他已经挣扎了好几小时,手指受到摧残,但就这样他还能他妈的醒过来。
他坐在床上,掀起垫子,取出一片面包,盘算再加一把海枣,脑子告诉自己要节省,但不知怎么的,手还是去抓,一个接一个嘴里品尝那种粘滑的果味。
他算是吃完了一顿饭,漫无目的地走到牢房右边。他往那边一看,只见特拉斯克张着四肢一半在床上,一半掉在床下,衬裤已被掀起一角。脚穿着犯人统一的布鞋,小腿裸露着。一只毛发光滑的大老鼠正把特拉斯克的腿当午餐,令人厌恶的粉红色长尾巴盘在灰不溜秋的身体上。
劳埃德走过去,拣起那只床腿,走回来站了一会儿,不知道那鼠有没有发现他。鼠的后背对着他,就如劳埃德所期望的那样,老鼠甚至不知道他在那儿。劳埃德目测着距离,决定用床腿去打。“哈1劳埃德哼哼着,抡起床腿,随着啪的一声重击,特拉斯克从床上掉了下来。老鼠躺在边上,奄奄一息地吸着气,胡须上沾着几滴血。后腿在移动,但受伤的脊梁已不听使唤,只能慢慢地拖爬着。劳埃德又打了它一下,它终于死了。
“活该,该死的家伙1劳埃德说,他放下床腿,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床边,他又热又怕,感到自己想哭。他回过头看,大喊一声:“你应该像老鼠似的死去,你这该死的家伙?”
“妈妈1一个声音高兴地大叫“妈…妈…1
“闭嘴1劳埃德尖叫。“我不是你妈,你妈在印第安那的妓院里1
“妈妈?”那声音又响起来,声音带着迟疑,然后是一片寂静。
劳埃德开始哭泣。他哭泣时跟孩子似的,用拳头擦着眼睛。他想吃牛肉三明治,他想跟他的律师谈话,他想离开这儿。
最后他躺到自己的床上,一只手臂遮抚着眼睛,一只手搓摸着自己的下体。这是一种催眠的最好办法。
他醒来时,已是下午5点,监狱死一般地寂静。劳埃德昏昏沉沉地下了床,他开始用床腿敲打铁栅栏,就像农场厨师招呼雇工吃一顿丰盛的乡下晚宴。“晚宴”——居然有这么一个词,曾有过这么好的一个词?汉堡牛排,土豆,番茄汁,肉汁,新鲜的豌豆,牛奶巧克力,并有一碟巨大的草莓冰淇淋当餐后点心,再也没有什么词能比过“晚宴”了。
“喂,那儿有人吗?”劳埃德大喊,声音嘶哑。
没有回答。不再有“妈…1的叫声。这种时候,他也许已经喜欢那种叫声,一群疯子,也比一群死人好。
劳埃德放下床腿,床发出轰隆一声,塌了。他跌跌撞撞走回床边,翻开垫子,看见还有两片面包,两把海枣,半块咬过的猪排,一段红肠。他把这段红肠掰成两份,吃着大的那一半。
“没有别的了。”他低语着,狼吞虎咽地吃着从排骨里剔下的猪肉。他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哭,他想他会死在这儿的,就像他的兔子死在笼子里,就像特拉斯克死在牢房里。
特拉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