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的谜堆中,也没深究其中意味。现在我写“爱”写“恋”并非全是我所感受的。我所梦也没想到,这种欲望和我的“人生”之间有些重大的关联。
不仅如此,直感要求我孤独。它以莫名的异样不安——幼年时期就严重存在着成为大人的不安,这已在前面叙述过——表现出来。我的成长感总是伴随着异样的剧烈不安。个子一个劲儿地长,每年裤子都必须加长。所以在做裤子时要将裤脚缝进去长长一截。在这个时期,像所有人家一样,我用铅笔在家里的柱子上标记上自己的身高。这事在饭厅里,当这家里人的面进行。每当长高了,家里人就嘲弄我,或仅仅是因长高了而欢喜。我强作笑脸。但是,长成大人身高的想象无法不使我预感到某种恐怖的危机,对于未来的我那莫大的不安,一方面提高我脱离现实的梦想能力,同时驱赶我,使我遁逃向那个梦想的“恶习”不安就说明已承认了它。
“20岁之前你肯定死。”
朋友们看到我柔弱的样子,这样嘲弄道。
“也他妈的说得太严重了。”
我虽然苦笑着,面部抽动,却奇妙地从这预言中理解了这一感伤。
“要不要打赌?”
“要是这样,我只好赌活,不是吗?”我回答道“如果你赌我死的话。”
“是的,真够可怜的啊,你要输的啊!”朋友带着少年人的残酷,这样重复着说道。
不仅我一个人这样,同年的同学都是这样。我们的腋窝里,还见不到像近江那样茂盛的东西。只不过显现出一点点蘖一样的征兆。而且以前我也不可能很注意那个地方。将它成为我固定观念的,显然是近江的腋窝。
洗澡时,我开始长时间地立于镜子前。镜子毫不留情地映着我的****。我就像是那确信自己长大了也可能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这与那夸张的童话主题正好相反。我那期待总有一天我的肩膀也会像近江的肩膀,我的胸脯总有一天会像近江的胸脯,这期待就映在眼前的镜子里。虽然可以勉强地从那似像非像的我那瘦弱的肩膀、似像非像的我那贫瘠的胸脯上发现这期待,可那如履薄冰的不安,依然充满我的心中,那与其是不安,不如说是一种自虐性的确信,一种带有神谕味道的确信——“我绝不可能想近江。”
在元禄时期[1688—1704年]的浮世绘[日本传统风俗画]里,相爱男女的容貌常常被画得惊人地相似。古希腊雕塑对于美的普遍理想,也使得将男女趋于相似。这里难道不是少了爱的一个隐秘的意义吗?难道不是流动着那想丝毫不差地相似而又不可能达到的热望吗?这热望驱使人,将他们从不可能的相反之极引向变成可能的那悲剧性的离反,难道不是吗?也就是说,既然相爱的东西不能变成完全相似的东西,莫不如努力使彼此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使这样的叛离原原本本地服务于媚态,难道没有这样的心理吗?而且,值得悲哀的是,相似是在瞬间的欢迎中就结束的东西。因为尽管恋爱中的少女变得果敢,恋爱中的少男变得矜持,但他们想要相似,总会穿过相互的存在,向远方——已经没有对象的远方,飞奔而去,也只能是这样。
以致于我说给自己听“我因此斩断了自己的爱”之强烈的嫉妒,照上面的隐秘意义来说,仍然是爱。到头来,我还是爱我自己腋窝里的、慢慢地、谦卑地、一点点地萌发、成长的逐渐变黑的“与近江相似的东西”…
暑假来临了。对我来说,这是焦急渴望却收拾不完的幕间,虽憧憬已久却令人不快的宴会。
自从染上轻度的小儿结核后,医生就禁止我照射强烈的紫外线。在海岸的直射阳光下照30分钟以上是绝对不行的。这禁制每次被打破,立即就以发烧来回报。连学校的游泳训练也不能参加的我,到现在也不会游泳。将它与我晚年在我心中顽强生长的,以致于偶尔震撼我的“大海的蛊惑”联系起来考虑的话,顿时感到我不会游泳是具有暗示性的。
尽管如此,那时的我尚未遇到难以抗拒的大海的诱惑。因为我不想无聊地送走全然不适合我的、用莫名的憧憬吸引着我的夏季,就与母亲、弟弟妹妹在A海岸上度过了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