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当即旁边泛着洗衣粉白沫的盥洗盆，自杀而死。猫拿前爪往盆里醮添了添。洗衣粉味最糟不过，只好扔下鼠浮起的死尸离去。猫离去的理由很简单：那是吃不得的。

“鼠叫：

“嗯，多少。”

古泽架一副镜，一张无忧无虑的圆脸，笑起来小鼻梁两侧聚起皱纹，格外惹人喜。镜松垂下来，每每用指尖从正中往眉间一，仿佛在不断申斥自己。手大脚大，架比阿透大一。但这位于铁路职员贫穷家的材生，总是把灵魂那红虾般的蠕动藏在不为人见的。

“这只鼠的自杀，就是我说的自我正当化自杀。光是自杀并不能成功地使猫承认自己是猫，自杀时的鼠对这肯定也是明白的。但鼠勇敢而明智，且内心充满自尊。它清楚地看鼠所有的两个属。其本属是上彻彻尾属于鼠，因此之故，第二位属就是应该被猫吃掉。对于本属它很快放弃了努力。这是思想轻视的报应。可是在第二位属则有文章可。首先，自己在猫面前是未被吃掉而死的；其次自己使自成为‘百般吃不得’的存在。这两起码可以证明自己‘不是鼠’。既然‘不是鼠’，那么就是‘猫’，这证明倒容易得多。因为以鼠之形现的如果不是鼠，便可

喝罢咖啡，睛又神起来。可惜值得看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杯底有半圆形的咖啡沉渣。形同望远镜凹透镜的圆形杯底是厚厚的不透明瓷，挡住阿透的视线，这其实也是社会底层的一反映。

“那只鼠相当大吧？”

“的大小不算问题。问题在于信念。这只鼠认为自己呈现的老鼠形，无非是猫这一观念赋予的伪装。鼠相信思想，对嗤之以鼻。只要有自己是猫这一思想即足矣，无须非得把思想现来。因为这样会大大领略轻蔑带来的快。

“‘我是猫！’

“兴趣？”

“‘为什么吃我？’

“你可想过自杀？”

“‘不，你是鼠！’

“‘何以为证？’

“说来？”

“‘我吃掉你。’猫说。

别人对自己怀有怎样的印象悉听尊便。他人的自由本来就是他人的。确切属于自己的，惟轻蔑而已。

“本多先生的一片真心自然可以理解，大概是要把你成英才教育的试验品吧。不过你也不错。将来继承的财产堆积如山，省去了大量麻烦，不必像一般人那样在社会这座大垃圾堆上不顾脏手脚一一拼死拼活地往上爬。可是自尊心却是万万丢失不得的，生死攸关的自尊！”

“可是有一天，”古泽指尖往上了镜，小鼻两侧刻极富有说服力的皱纹。“可是有一天，这只鼠撞上了真正的猫。

阿透本来想说并未丢失，但没，只是应：

“‘猫怎么可以吃猫呢，对吧？无论从理上还是本上都不可能嘛。别看我这副嘴脸，我可是只猫咧！’

“‘为什么？’

，不无怜悯地淡淡一笑。阿透知那只不过是二十一岁的古泽故老成的表情。

“‘不不，你不能吃我。’鼠答。

“猫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直笑得胡须摇颤，前肢朝天，白肚起伏不停。随即——跃而起，飞也似地朝鼠扑去。

“那，说给你听…比方说，有一只鼠以为自己是猫。什么原因倒不晓得，总之这只鼠通过对自己本质的彻底剖析，确信自己非猫莫属。这么着，它看自己同类的光就有了不同：所有鼠都成了自己的中。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吃鼠，不过因为担心自己是猫的真相被看破罢了。”

“‘因为你是老鼠。’

阿透与自己同生在贫穷寒舍，却将侥幸得到养父的家财，小小年纪便正在为此百般忍耐——这是古泽心目中的阿透肖像。阿透无意上摧毁。

“别那么看我。我也没有一本正经地想过。从本来说，我不欣赏自杀者的衰颓和弱。不过有一自杀是可以允许的，那就是自我正当化的自杀。”

父亲本多今晚不在家，去参加律师同行一个晚宴。因为不用着急，可以和古泽找地方简单吃顿饭。若父亲在家，无论如何必须七钟赶回去一起吃晚饭。也有时和客人一同上桌。阿透最难受的就是庆来作客的晚上。

“‘不不不，我是猫。猫不能吃猫！’

“没有。”阿透瞠目结。

“嗯。”他已养成习惯，无论回答什么，都要在嘴里添尝一次。如果觉得太甜，就咽下肚去。

古泽兀自侧脸坐着。突然，他像往烟灰缸扔烟一样抛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