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感到的深深的平静,倒是早晨以来的好心绪正在逐渐褪色。再一留意,发现鹰四也转过脸去,准也不看,只把身体转向正殿金色的黑暗中,固执地沉默着。
“阿鹰,你怎么了?”我招呼他,鹰四冷淡地转过头,没有理会我的问话,生硬地说:“该去拿S兄的骨灰了吧,这可比画更要紧,阿蜜。”
于是,年轻的住持让正在走廊像看希罕物一样看着我们的他的弟弟领鹰四去取骨灰罐。
“阿鹰小时候起就很怕地狱图。”住持说。然后,他把话题转到来见鹰四的青年们身上,开始评论山谷间今天的日常生活“村里的人们无论考虑什么问题,都没有长远的设想。来找阿鹰的朋友去修理小卡车的青年小组,养鸡一失败,立刻就陷入困境,这是极典型的例子。只在眼前的小事上花时间磨磨蹭蹭,最终弄得一切都不可收拾。这时又草率地考虑依靠外部力量改变局面。特别是超级市场的问题更是如此。村里的商店,除了仅有的一家酒店兼杂货店的酒店部分尚未倒闭以外,在打入到山脚来的超级市场的压力下,全部倒闭了。对于这种情况,商店的那帮家伙们不仅不自卫,大部分人反倒以某种形式从超级市场借钱。人们好像都在期待着出现奇迹:超级市场在无力支付借款,残局不可收拾的最困难时期,会突然消失,于是便谁也不会再来催借款了。仅仅一家超级市场,就把山脚的人赶到了过去所说的全体村民四处逃散的境地。”
正在这时,鹰四抱着白棉布包裹从灵堂返回来,他和先前不高兴时判若两人,甚至表现得有些豁达起来。
“S兄的铁框眼镜框和骨灰一起装在骨灰罐里。所以,我清晰地想起了戴着眼镜的S兄的脸庞,阿蜜。”
青年小组的另一个人代替星男和桃子,开车返回寺院里,上车的时候,鹰四直率地说:“S兄的骨灰罐让菜采嫂拿着吧。阿蜜连防备自己的脑袋别碰着了都做不到,当运送人可不可靠。”
我想这不单单是鹰四尊敬S兄,而是他想尽可能把像老鼠一样的我和S兄隔开。鹰四让抱着骨灰罐的妻子坐在副驾驶座上,自己边开车边说起了对S兄的回忆。我弯着膝盖躺在后面座位上,继续回味地狱图中火焰般的红颜色。
“还记得预备科训练时的冬季制服吗,菜采嫂?S兄在盛夏,穿着藏蓝色的冬装,拿着军刀,穿着半腰皮靴走上石板路。一遇到谷间的人,就像纳粹军人一样,跺响短皮靴的后跟,再敬个礼。硬皮靴的后跟发出的‘咔’的声音和‘根所S兄,现在复员回来了!’那英勇的声音好像现在还回荡在谷间。”
鹰四虽这样说,但在我的记忆中S兄是与外向型活跃无缘的人。而且复员回来的,S兄到桥头时确实穿着预备科训练时的冬装制服,可是,上了桥就扔掉了帽子、半腰长靴和军刀,脱去上衣夹在腋下,弓着腰走上石板路。这就是我所记得的S兄的复员。
“S兄被打死的那天的情景,我记得更清楚,即便到现在还反复出现在梦中,当时的情景我连每一个细节都确实记得很清晰。”鹰四对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