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开,方知他也是从官场上走出来的,难怪他的感慨那么深刻。他抱来收罗到的我所有作品,请我签名。其中有本《王跃文作品》集,原是非法出版的黑书。鹏飞很不好意思,抓耳挠腮的。我笑道,读者并不知道真假,怪不得你。鹏飞便把这本黑书送给了我,也算是特殊的纪念。我随鹏飞参观了啤酒生产流程,喝了杯刚出锅的生杯。我禁口多年,这回因为鹏飞先生,又破戒了。
孩子,你快乐吗?王跃文
儿子上初三了,眼看着就要考高中。他每天清早七点出门,晚上七点才能归家。匆匆吃过晚饭,又得做作业。总要忙到深夜,才能上床。见孩子如此辛苦,我干着急。我只能嘱咐孩子他妈,多给孩子弄些好吃的,别让他身体垮下去。
有次,我同孩子讲我的童年和少年,他很是神往。我小时候很苦,但是快乐。我没好吃的,没好穿的,但是有好玩的。我有很多小伙伴,我们爬树抓鸟,下河游泳,上山采蘑菇;我们夜里同邻村孩子两军对垒打仗,或是悄悄钻进甘蔗地里大饱口福;我们正月十三晚上摸黑偷别人家蔬菜煮年粑吃,那是我们老家最古怪最浪漫的乡俗。据说那是贼的节日。大人小孩都兴冲冲地当回贼,图个好玩。那天晚上谁家蔬菜被偷了,不会生气。
我小时候连贼都是有节日的,可我的孩子没有。他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只有没完没了的考试!
我们没有耐心等待孩子慢慢长大,我们不允许孩子自由成长,我们不给孩子失败的机会,我们不切实际地希望孩子总是最好的,我们用自己的梦想取代孩子的理想,我们甚至不让孩子有自己的向往。
我们没想过孩子还是童年或少年,急切地把很多大而无当的成人智慧塞给孩子。我们忘记了自己也有过童真和玩劣,过早地要孩子为未来预支烦恼。我们把未来描述成地狱,告诫孩子练就十八般武艺应付劫难。我们也许因为自己卑微而饱受冷遇,便想把孩子培养成高贵的种类又去轻贱别人的卑微。
我们对孩子的爱心不容怀疑,但也许我们只是把孩子当作资本在经营,希望获取高额回报。有人对中日儿童作过对比调查。很多日本儿童说长大后想当名出色的工程师、教师、会计师甚至服装师、理发师;而我们中国孩子志向大得很,希望自己长大后成为市长、总经理或科学家。但毕竟更多的人会成为普通劳动者,当市长和总经理的永远只能是少数。那么,我们在向孩子灌输美好希望的时候,其实早就为他们预备好了失望。于是更多的孩子便只能带着失望走向社会,他们也许终生都摆脱不了盘旋在头顶的劣等公民的阴影。
可是我们又不得不这样教育孩子。没有好的学业,就上不了好的大学,就不可能出人头地。我们担心孩子面临的依旧是个势利的社会,我们担心孩子遭遇的将是更激烈的生存竞争。我真希望自己的儿子像野草一样自己去长,却又怕他真的成了野草,被人踩在脚下。
我真想问问儿子:你快乐吗?可是我不敢问。我不知道怎样做父亲!
不敢看孩子的作文王跃文
我不太敢看孩子的作文,不知孩子对作文的感受如何。我的中学时代,好像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写作。那时候,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说别人想听的话,似乎是作文的第一要义。作文里看不到我们真实的生活,也听不到我们内心的声音。我们的舌头像石头一样沉重和麻木。我热爱写作,却厌倦课堂作文。
写作应该是睁开自己的眼睛去看,竖起自己的耳朵去听,赤裸着心灵在星空下去感受。因此,写作就是自由,就是真诚,就是生命的神圣。或者说,写作就是一种真实的生活态度。
那么,学生的作文同真正的写作有什么区别呢?我想惟一不同的只是:真正的写作是一种成熟的表达,而作文则还需要学习着表达。但成熟写作同作文有一点应该是共同的,那就是说自己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