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了桃岭，沿小路蜿蜒而上，就到了那个幽静的小院。关门闭hu的，像是好久没住人了。关隐达每次上岳父家，都感觉这里太冷清了。陶陶说：“通通，喊外公外婆。”通通便叫dao：“外公，外婆！”

门开了，外婆满面笑容。“爸爸呢？”陶陶问。妈妈说：“爸爸睡着。”陶陶便jiao待通通小声些，别吵了外公。ting院里有树荫，下面放有小凳。老小几口都坐在外面说话。

陶陶妈说：“他外公最近老是容易瞌睡。一张报纸看不上半页，就困了。晚上又睡不好。老了。”老人家说着就叹了起来。陶陶忙说：“没事的，爸爸shenti算好的。想睡就睡，想活动就活动，别勉强他。”妈妈摇摇tou：“你爸爸脾气犟，听不进我半句话。我要他每天下山去，同老人家一块玩玩。他就是不肯去。最多清早打tao太极拳，写两张字。余下时间，守着报纸和电视。”

陶陶宽wei妈妈：“妈你也不要担心。爸爸好静，随他。”妈妈笑dao：“有天我见他吃过早饭。就抱着本书看，心里气他，就逗他。我说老陶，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爸爸认真听着，问什么好消息？我说，你好好读书，会有意外惊喜。你爸爸又问，什么意外惊喜？我说，听说皇帝老子要招驸ma了。”陶陶笑出了眼泪，直问爸爸是什么反应。说笑间，陶凡出来了。

陶陶望着爸爸，仍是笑个不停。陶凡拍拍通通的脑袋，问：“告诉外公.他们笑什么？”通通调pidao：“外婆说，外公招驸ma了。”陶凡只是笑笑，很慈祥的样子。关隐达早起shen，搬了凳子，招呼陶凡坐下，问：“爸爸shenti怎么样？”“好哩。”陶凡说。

陶陶和妈妈说家常，陶凡和关隐达只是听着。通通坐了会儿，很没意思，就进去看电视，说这会儿有动画片。陶陶就说：“通通怎么得了，都快上高中了，还这么喜欢看动画片。”

关隐达说：“孩子也太辛苦了，该让他轻松一下。”陶凡始终不说话，望着天边的浮云。他表情漠然，目光有些空dong。也许只有关隐达才知dao，陶凡内心其实很孤独。关隐达从来不点破这一层，他同陶陶都没说过，免得她伤心。退下来的老干bu，多半都在老干活动中心休闲。那里可以打门球、搓麻将，也可以喝茶聊天。但是陶凡从来没去过那里。他当地委书记时，老干bu们多次建议，要修老干活动中心。

陶凡不同意，说财政太困难了，缓几年再说。后来他退下来了，张兆林才修了老干活动中心。老干bu们现在越是玩得自在，越是声讨陶凡的不开明。他们说要是早些年修成活动中心，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多活几年。当年陶凡本来有着很好的政声，可是后来人们对他的评价慢慢就变了。

关隐达能听见的话就很让人无奈了，那么肯定还有很多更不堪的话他没法听说。人们把陶凡主政那十年，叫zuo陶凡时代。有些干bu很愤然，说陶凡时代，西州没出人。他们说的人，专指大人物，就是张兆林、宋秋山、周一佛这些大干bu。都说陶凡自己上不去，也不让别人上去。说要想陶凡提ba个干bu，就像要割他的rou。这个也不成熟，那个也太稚nen，就他陶凡一个人能干。不像张兆林他们，舍得用干bu，讲义气，够朋友。好像只有他陶凡襟怀坦白，别人都靠不住。结果怎么样？现在是人家张兆林、宋秋山、周一佛坐在主席台上襟怀坦白，陶凡蹲在家里打瞌睡！

天近黄昏，陶陶帮着妈妈zuo晚饭去。陶凡起shen，四chu1探寻着。关隐达问：“爸爸你要什么？”陶凡说：“我想修修花木。”“剪子在这里哩。我来弄吧。”关隐达拿来了剪子。陶凡说：“有两把剪子，我俩一起弄吧。”两人凑在一起，修剪着中华蚊母盆景。

陶凡无意间就会liulou出对女婿的信任、需要或是依赖。关隐达早就看出了这点，感觉很温nuan，又说不出心酸。陶凡微微有些气chuan，显出力不从心的样子。关隐达不好过多提醒陶凡保重shenti，他知dao岳父是不情愿服老的。陶凡说：“昨天向天富来看了我。”“哦？向天富这个人不错。”关隐达应dao。

向天富是位县委书记，陶凡手上提的副县chang。向天富同关隐达私jiao一直不错，便常来看看陶凡。陶凡像是随意说起，心里其实很高兴。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来看望他了。“舒培德同你还有往来吗？”陶凡随意问dao。关隐达说：“谈不上往来，只是他有时去我家里坐坐。”

陶凡说：“他是个聪明人，生意越zuo越大。可是偏爱往政界钻，我不喜欢。他当了十多年省政协委员了，也不嫌厌烦！”关隐达说：“zuo生意的，有ding红帽子，好办些。他当年没您支持，生意只怕zuo不得这么大。”陶凡说：“我也没什么juti支持。多半是他自己拉着虎pi当大旗。”

关隐达叹dao：“有人讽刺说，中国的经济学，就是真正的政治经济学。因为政治同经济太密切了。您当年只是替舒培德的图远公司题写了招牌，他的生意就兴旺发达了。他能成为西州tou号民营企业家，省政协委员，应该说都搭帮您。一块招牌，竟有如此神奇功效，只有在中国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