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夜里，苏如斋背了两个钱袋去向忠家里孝敬。向忠只顾着烟袋，瞟了几案上的两个钱袋，脸上没有半丝笑意，只

宝泉局衙门前连夜新砌了一座铸钱炉。第二日，十几个役匠各自忙碌，陈廷敬、科尔昆、许达并宝泉局小吏们围炉观看。铸炉里铜微微翻，役匠舀起铜，小心地倒钱模。科尔昆忙往后退，陈廷敬却凑上去细看。

陈廷敬笑：“不妨，我打小就看着这工夫。”

大顺忙说：“老爷，您可得小心儿。”

科尔昆听着不解，问：“陈大人家里未必铸钱？”

陈廷敬半晌，像是自言自语，：“这个向忠真是个人！”

陈廷敬又：“其他役匠们的工钱还要些，化铜匠过去每化铜百斤，工钱一百八十文，减掉六十文，他一年还有一百四十四两银工钱，仍比三品官的官俸还要多！”

陈廷敬：“不必谦虚。降低役匠工钱，每年可减少开支一万一千七百多两银。”

许达恍然大悟的样，：“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过要算算呢？”

许达没想到光是工钱就有这么大的漏，假使仓库铜料再有亏空，那该如何是好？他拿不准是早早儿向陈廷敬明实情，还是照科尔昆吩咐的去。

陈廷敬略微想了想，说：“好，你这个人数找齐一班役匠。人要随意挑选，不必专门挑选最好的师傅。那个炉向忠就不要叫了吧。”

许达小心问：“陈大人，役匠们的工钱，都是血汗钱，能减吗？”

陈廷敬嘱咐：“许大人，今日我们算的这笔账，在外暂时不要说。尤其是减少役匠工钱，不好会的。”许达应着，退下去歇息了。

陈廷敬说：“这都是每日鼓铸一百斤铜算的工钱，事实上每日可鼓铸两三百斤。我们今日就铸了三百斤嘛。每个炉一年要向宝泉局领铜十二万斤，就我减下来的工钱算，每年也合七十二两银，同你这个五品官的官俸相差无几了！”

许达正暗自寻思，陈廷敬又：“许大人，我想看看役匠们领取工钱的名册。”

科尔昆说：“陈大人说的自然在理，只是宝泉局收购的铜料难保都是好铜啊！”陈廷敬：“这个嘛，责任就在宝泉局了。朝廷允许各关解送的铜料，六成红铜，四成倭铅，已经放得很宽了。如果宝泉局收纳劣质铜料，中间就有文章了。”

陈廷敬：“我仔细观察，发现铜的损耗并无定数，都看铜质好坏。过去不分好铜差铜，都每百斤损耗十二斤算账，太多了。我看把铜料损耗定为每百斤折损九斤为宜。”

陈廷敬问：“这就怪了！那如何发放工钱？”

许达听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夜已很，许达就在宝泉局住下了。

许达禁不住拱手而拜：“陈大人办事如此明，卑职真是佩服！惭愧，惭愧呀！”

陈廷敬不答话，只望着许达。许达脸唰地红了，说：“陈大人，卑职真是没用，来了几个月，还没清里面的绪啊！”陈廷敬笑：“不妨，我们一起算算账，你就清绪了。”

大伙儿就在衙门里吃了晚饭，接着挑灯算账。陈廷敬自己要过算盘，噼哩啪啦打了会儿，：“过去的铜料折损太了，每百斤应减少三斤，每年可节省铜八万零七百多斤，可以多铸钱九千二百三十多串。”

明接了腔，说：“仅此一项，每年就被贪掉九千二百多两银。”

陈廷敬拱手还礼，：“不不，这不能怪你。你到任之后，正忙着改铸新钱，皇上就派我来了。你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啊！”听陈廷敬如此说，许达简直羞愧难当，：“我一介书生，勉当此差事，哪里谈得上才。”

许达说：“宝泉局只有每项工钱成例，并无役匠领工钱的名册。”

陈廷敬一边看着手的账本，一边说：“役匠工钱也算得太多了。每鼓铸铜一百斤，过去给各项役匠工钱一千四百九十文。我算了一下，每项都应减下来，共减四百三十五文。比方匠两名，过去每人给工钱七十文，实在太多了。这两个人并不是铸钱的人，只是采买材料、伙，雇募役匠。他们的工钱每人只给四十文，减掉三十文。还有炉的工钱，从九十文减到六十文。”

陈廷敬哈哈大笑，说：“哪有这么大的胆？我家世代铸铁锅、铸犁铧，工序似曾相识啊！”时近黄昏，总共铸了三炉。陈廷敬吩咐停铸，请各位到里面去说话。往大堂里坐下，许达先报上数目，：“陈大人、科大人，今日鼓铸三炉，得钱三十四串八百二十五文。每百斤铜损耗十二斤、九斤、八斤不等。”

陈廷敬大致说了几句，嘱咐各位回去歇息，只把许达留下。科尔昆也想留下来，陈廷敬只不必了。科尔昆生怕许达变卦，心里打着鼓离去了。

刘景话：“也就是说，过去这些钱被人贪掉了。”

许达说：“工钱都由炉向忠成例到宝泉局领取，然后由他一手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