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很认真地听着。
在公安的叙述中,邱子东的名字被一再提及。这些材料的底部沉淀着一个粗大的问号:林文藻之死是否与邱子东有关?
这些材料似乎都在杜元潮的预料之中。听完后,他深思了片刻,十分明确地说:“说此事涉及到邱子东?这绝不可能!”
几个公安又互相望着。
“绝不可能!邱子东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杀不了人!”
一时双方无话。
后来的说话又进行了约一个小时,几个公安只觉得一头雾水,更不知道该如何作结论了。
最后,杜元潮建议:“你们可以直接询问邱子东。”
公安说:“我们正在考虑这样做合适不合适呢。”
“这有什么不合适?邱子东这些天精神压力很大,你们找他谈一次话,让他将事情说清楚了,是件好事。”
公安说:“那好。”
杜元潮来到大门口,从门缝里对守候在门外的朱荻洼说:“开门。”
朱荻洼开了门。
杜元潮看到门口站了几个人,用不高不低却响亮到足以使在场人听到的声音,对朱荻洼说:“去找邱镇长,说公安局的人找他。”
听到了这句话,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当邱子东还没有被朱荻洼找到时,油麻地却有半数以上的人知道了这个已被预测了许多时候的消息:公安局的人找邱子东谈话了!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天黄昏,那艘白色*小轮船终于离开了油麻地。公安局最终没有留下一个十分确切的结论,带着无数相左的互为消解的材料走了,将一团模糊,一团疑云,也将一个巨大的可以继续想像的空间留给了油麻地。
邱子东陷入在一种不明不白的境地里。
他想呼喊,可没有理由呼喊;他想号叫,可没有理由号叫。他只能跑到荒野上,举起猎枪,将正在空中飞翔的一群麻雀打落下无数。
这天上午,杜元潮正在镇委会办公室里看报,朱荻洼匆匆进来,说:“林家上百号人,往镇上来了!”
“是吗?”杜元潮连头都未抬起。
朱荻洼见杜元潮这里毫无动静,无趣地走了。
不一会儿,披麻带孝的林家人就走进了油麻地镇。与上回刘家桥刘家闹丧队伍一样,林家的队伍也是从小镇的大街的一头,走向另一头。不同的是,刘家的队伍是沉默的,而林家的队伍却是一路走一路呼口号一般大声喊叫:“邱子东杀人了!”“杀人要偿命!”“邱子东,出来!”“邱子东跟戴萍睡觉,让林文藻捉住了!”也不统一,百十号人各喊各的,其中一些人并无悲伤,却有几分快意。
那呼喊声,声声入耳,邱子东哪里敢站出来,躲到了一座废弃的仓房里。
杜元潮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报,门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甚至都未能使他的头抬一下。等到将报屁股上的一行字都看完了,他才站起身来,用双手搓了几下脸,走出镇委会,见到朱荻洼,便让他立即去将民兵营长叫来。不一会儿,民兵营长就被叫来了。杜元潮说:“通知全体民兵,在邱镇长家门前集合!”
林家的闹丧队伍在到达邱子东家前一刻,一百多个身强力壮的民兵早站到了邱子东家门前的空地上。
林家人仗着这是闹丧的队伍,想也不会有谁敢阻挡,继续往前走。
民兵们竟然往后退却着。
这时杜元潮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