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草,点燃了第一堆枯枝。他又用一把点燃的干草,点燃了第二堆枯枝…他在做这一切时,显得不慌不忙。仿佛这世界空无一人,他在自由自在地做一件他愿意做的事情。
四堆枯枝如四座火塔,立即照亮了山坳。
根鸟坐到青壶的身旁。他看到火光忽明忽暗地照着依然在熟睡的青壶。
火从四角迅速地向红珍珠地里蔓延,四个点正变成线和面。火光里,红珍珠一粒粒,鲜红无比,仿佛是妖女在黑暗中看人的眼珠。不一会儿红珍珠地就在大火里劈劈啪啪地响起来,仿佛大年三十的爆竹声。被火所烤的红珍珠,一粒一粒在爆裂,果汁在火光里四溅,犹如一只只乱飞的红色蚊虫。
根鸟陶醉在这种让他的灵魂与肉体都感到无比刺激的暗夜的燃烧之中。他竟然一时忘记了逃跑。盛大的火光,使他的面颊感到一阵一阵的舒心和温烫。他的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捏紧了双拳,举在空中发颤。
“毁灭它!毁灭它!”
根鸟的心中,一如这烈火在叫唤。
青壶醒来了。他看着熊熊的大火,一时呆头呆脑。
根鸟指着正在变小的红珍珠地:“烧掉了!烧掉了!”
青壶站了起来,浑身直打哆嗦,用手将火光指给根鸟看,嘴里却像一个还未学会说话的孩子:“那儿!那儿…”
火越烧越猛,热狼冲击得剩下的红珍珠索索发抖,黑色的灰烬纷纷飞起,飘入夜空。
独眼老人出现了。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晃动着。他朝山坡上的忘乎所以的根鸟,不停地挥动着胳膊,意思是:快走!快点离开这儿!
根鸟竟然读不出独眼老人手势的意思,而跳起来朝老人挥动着欢呼的双臂。
青壶站在根鸟的身边,始终瞪着惊愕的眼睛。
独眼老人拚命朝山坡上爬来。他几次摔倒,但挣扎起来之后,还是一瘸一拐地朝根鸟爬来。
四周的大火快烧到中间时,火势开始减弱,而减弱了的火势无法痛快地燃烧青青的红珍珠的枝叶,火一时犹犹豫豫,止步不前,并有了要熄灭的样子。
根鸟急了,从地上抱起青壶的草席与铺盖卷,冲下坡去。他打翻了玻璃罩灯,将油浇在草席与铺盖卷上,发疯似地踏进灰烬之中,不顾脚下的余火,朝红珍珠地的中央冲去。
独眼老人终于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根鸟:“快走!快走!他们来了…”
失控的根鸟,却疯狂地甩开了独眼老人:“要统统烧掉!要统统烧掉!”
独眼老人又一次扑上来,在大火的边上,又抱住了根鸟。根鸟回头来看独眼老人时,独眼老人趁势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草席与铺盖卷从根鸟的手中落下,落到灰烬里。
独眼老人大声地叫着:“快走呀!你快走呀…”
根鸟忽然清醒过来。这时,他听到轰轰隆隆的脚步声,正洪水般涌来。
“走!”独眼老人一指黑暗,吼叫起来。
“我一定要烧掉那些剩下的!”
独眼老人说:“走吧,孩子,你别忘了,你是一个背负着天意的人!”
根鸟离开独眼老人,走向山顶。当他回头来看独眼老人时,只见他正抱着草席与铺盖卷扑向已即将熄灭的火。
长脚率领数不清的人,已经拥进了山坳。
根鸟拉住青壶冰凉的手,望着山坡:独眼老人已将草席与铺盖卷投入火中。刹那间,那火像一个躺倒了的大汉挨了一鞭子,猛地跳了起来。
火光照着长脚他们,巨大的人影就在石壁上魔幻般地晃动起来。
根鸟拉着青壶朝山那边跑去。青壶已经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懵头懵脑,任由根鸟拉着一路奔下山去。
根鸟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烧死那个老东西!”“烧死那个老巫师!”根鸟这才知道独眼老人是个巫师。
根鸟正拉着青壶急速地朝山下正冲去时,山顶上传来了长脚深情的呼唤:“青——壶——”
青壶愣了一下,立即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