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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鞋师傅希望什么样的儿媳妇(2/6)

荀磊重复地说:“我父亲真的是个修鞋匠。”

冯婉姝一看荀磊神,就明白他并不是开玩笑。于是她收敛了嬉笑,把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调整得更舒适,闭上睛说:“你他吗?把他的情况细说说吧!”

荀磊便抚着她一的长发,徐徐地对她说:“我父亲叫荀兴旺。我们老家是河北博野。我爷爷早就去世了,带着我两个姑姑和我爸过日,苦得不得了。爸爸后来就加了八路军。那时候他才14岁,枪比他人还。后来他是解放军里最普通的战士,参加过解放石家庄的战斗。你知八一电影制片厂前些时候拍过一故事片,就叫《解放石家庄》吗?你自然不知。你照例不看这样的电影。我也一样。主要是这样的片艺术上贫血贫得太厉害了,对吧?可电视上放这电影的时候,我爸爸看得津津有味。他坐在我们家他自己打制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他那麻栗疙瘩旋成的大烟斗,脑袋前伸着,聚会神地从看到尾,一边看还一边评论着:‘对!就是那样!…不对!瞎掰!当时哪是那样!’电视上好像不止播过一次,他次次都是这么个看法。说来也怪,跟他一块儿打仗的战友,牺牲了不知多少,他却连重伤也没落下。他还拼过刺刀哩。你不信吗?我信。因为我爸嘴笨,说实话都费劲,说瞎话那就非把他难死不行。他有一回跟我们讲他拼刺刀的事,就那么三两句话,听得我心里怦怦直。不是真拼过的人讲不那话来。他说到那时候里只有敌人的肚,那肚东躲西闪,可他非把刺刀那肚里不行,扎去拽一嘟噜来,他就兴了。他就那么死地在第一线战斗。我和我两个姑姑,那一阵整天站在村守着,一有担架队过来,他们就挨过去,一个一个掀开被认,始终没有见着我爸爸。她们就哭了。人家问她们为什么哭,两个姑姑说:‘兴的。俺弟弟杀了敌人,可他没挂彩。’却说:‘糟了。怕是牺牲在那儿,抬不回来了。’仗打完了,爸爸回到家里,和姑姑让他脱光了膀,见他果然一没残,兴得了不得。爸爸左肩窝、右腰、左上各有一弹片划的伤痕,左削去的最多,可那毕竟算不了什么。爸爸要是留在队,继续南下,说不定就当上南下了。那就不知会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养些什么样的孩来,反正没有我了。可土改以后家里没有劳力,他就解甲归田了。了几年地,我两个姑姑先后阁了,城里招工,我爸就城当了工人,后来把也接了城。我爸先学木工,后学钳工,他这人手巧,想什么能成什么,后来一直升到了七级。八级工到,他只差一级。他们厂也没有八级的,他算技术最的了。

嗔一句,荀磊也便忍不住问她究竟埋怨的是什么。这样,闹到最后,他们双方又都学会了不少单词和句式,于是一个伸展着腰肢,一个摇晃着披肩发,都说“累死了”然后少不得便地依偎在一起,把西班牙语和英语混杂一起说:“我你,得要死!”

冯婉姝笑嘻嘻地说:“别臭了!你有什么资格自比安徒生?”丹麦童话大师安徒生是鞋匠的儿。冯婉姝确确实实没有丝毫鄙弃修鞋匠的意识,无论是丹麦的还是中国的,修鞋匠在人格上与她,与所有的人,都是绝对平等的。但她过去完全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她觉得就凭荀磊那地的英国绅士风度,他父亲起码也得是个中学教师。

“你一定觉得奇怪,我爸爸成分、经历这么好,可他怎么会不是党员?他不是。据说他师的时候,厂里党委书记情地对他们车间党支书记说,荀兴旺你们不发展,你们究竟想发展谁?可车间支书记为难。我爸是个名的孝吃豆面糕,近没有,歇礼拜那天我爸就骑车跑遍全城,不买到豆面糕绝不罢休。这当然不会成为问题。可后来去世了,当时北京市已经大力提倡火葬,党团员都要带,家里死了人要送去火葬,可我爸无论别人

他们当然谁也没有死。他们活得有滋有味。终于有一天,他们理智起来了,认识到情的归宿必然是一个由他们两人组成的家,而这个家又必然要同他们各自已有的家相联系,于是他们这才开始介绍自己和询问对方的家情况。他们是不是太浪漫了一呢?是不是太超凡脱俗了一呢?也许,使他们这样理个人情的主要因素,是由于他们都读了太多的西方人文主义的文学作品吧?

荀磊告诉冯婉姝说:“我父亲是个修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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