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他满大汗的样儿，文学院那几个无遮拦的人就喊：“刘作家，你这是长征走完了第几步呀？”或者：“刘作家，山攻下了没啊？”刘征似乎不觉得自己愚蠢，一如既往咬着牙往麦源家跑，最后直动得麦源老泪纵横，在文学院会议上讲：“这样执著的人哪儿还有，放文坛，现在哪个不是抄近，不是变着法玩另类？今儿个来个女作家，脱了靠下半shen写作，明儿个又冒个男作家，搞什么文学。文坛脆不叫文坛了，就叫院，搞些个女往那儿一坐，准能火起来。”骂完女又骂男，末了又把话题扯到“80后”鼻里冒着青烟说：“那也叫写作，也叫文学？我看跟扯*闲差不多。”最后，才把问题落到刘征上：“看看，像他这么执著的，这么把文学当崇事业的，还有没有？”

而这一天，司雪他们已从省城发，急赶往红河。红河大桥的确坍塌了，现场惨不忍睹。事故惊动了中央，省委、省政府已派工作小组，到现场指挥抢险。司雪是省通厅公路桥梁局局长，不能不去。司雪他们走的同时，景吴速公路二标段招标被迫停下，有关专家全撤到红河，听候命令。

李正南刚致完迎辞，就发生了件有趣的事。老胡来了，扛着个大包，风尘仆仆的样，看上去像是刚从沙漠考察回来，一大厅便嚷：“好啊，你们在这儿搞腐败，却独独不叫上我。”麦源刚要讲话，手都拿起话筒了，突然让人不人鬼不鬼的老胡打断，心里

光集团在黄土塬东北吴市，乐文老家离这儿不远，跟吴连着，对这儿还算熟悉。车抵达时，光的秘书贺小丽早已等在门，看着乐文一行从车上下来，贺小丽微笑着走过来，盈盈：“乐老师，一路辛苦了。”说着就要伸手。乐文赶忙冲她使，示意先跟麦主席握。贺小丽大方地跟麦源握过手，迈着袅袅的步，前面引路。乐文不怀好意地从后面盯了她一会儿，发现这妞越来越会走路了，那步迈得跟旧时烟院的姑娘们差不多，味，有态。不过那材，确实没先前好看。上次乐文来，还觉她像个准姑娘，这次，就有儿老媳妇的恍然。

老胡一竿搅下去，这不浑也得浑。本来调刘征当专业作家就是一句玩笑话，现在这世，你还敢专业，谁还让你专业？就那几个工资，上面天天喊着要断，要让作家走向市场，自谋路，居然还有人想专业？麦源提来，无非也是个样给刘征看，他是努力了，至于能不能通过那是大家的事，文学院毕竟也是讲民主的嘛。

光集团是吴市最大的民营企业。说它最大，不只是得大，重要的是它宣传得大。拿乐文的话说，光舍得在这方面烧钱。风最先是一小包工，这年，发大财发横财的好像都是包工。后来风工程了事，脚手架上一次摔死三个民工。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安全措施不到位，违章作业。这事要放现在也不是个事，风不费灰之力就能摆平，可当时风刚起步，腰里还没几个钱，方方面面的关系也才开始，这事偏又让几个记者盯上，闹得沸沸扬扬，摆平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加上这工程又是从别人手里转包来的，他的上线也就是工程真正的承包者是吴起步最早实力最大的吴一建。于多方面考虑，有人给风工作，让他自个儿把事情扛了，咋理咋接受，千万别跟有关方面较劲儿。当时的风哪有劲儿较，一看说话者的来，还来不及。最后风赔了十几万，罚款了十几万，这还不算，还被有关门通报批评，吊销了施工队资格。风算是让人一给打趴下了。

“没有！”大家异同声地回答，接着是一片哄笑。麦源尴尬了一秒钟，迅疾以拍板的吻说：“我说嘛，现在谁还能把文学当回事，多亏了我们省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正要说下文，文学院副院长、作协副主席老胡话了：“且慢，文学后继有没有人是另回事，问题是这个刘什么，刘什么来着，他发了多少作品，有叫响的没？他没有长篇小说吧，没有获过奖吧，这就对了，如果这样的人也能当专业作家，我看文学是彻底完了。”

了大厅，贺小丽给大家分钥匙，说好的，吃住都在光大厦，麦源一人一个间，副主席么，总得讲儿特殊，其他人随意住，两人一标间。乐文拿钥匙的时候，贺小丽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神在他脸上一。乐文怕她动歪心，接了钥匙便上楼，等打开门，他就傻了。

这事给风提了个醒，人要是不被别人打趴下，就得比别人，比别人，比别人还别人。风没跟谁闹，悄悄解散了自己的施工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六年后风重新回到吴，腰杆得就比谁都直了。

第二节

接风仪式搞得相当隆重，闹气派而又不俗。鲜礼品早就摆在宴会厅，让作家们望一便心情愉快。宴席分了两桌，麦源跟乐文坐一桌，由李正南和贺小丽陪着。老树、小洪还有刘征坐另桌，由光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位更年轻的女秘书陪着。当然，作陪的还有几位，都是一些似曾相识却又淡了印象的脸，也难怪，乐文上次来是去年三月，这都一年多了，一年的时间是很能改变一些事的，包括人。

刘征就这样被大伙戏耍了一通，不过他自己觉不，到现在还神圣，十二分的虔诚。这小要么是脑了，要么就是黑了心，吃定了文学，是赖着不走，不发工资行，不给岗位也行，只要让他留在文学院，打扫卫生他也觉得伟大。

央告着要文学院，谋一碗专业作家的饭吃。这年，专业作家的饭也能叫饭？可偏巧就有刘征这傻帽，梦都能闻见这饭的香，以为只要混文联大院，这辈就能成为茅盾，成为金。麦源也是卖足了关，得小伙三天两大老远背着沉甸甸的土特产来，就像朝圣一样叩向心中的门。

当天下午风没来，为作家们接风的是光集团副总，人称李诸葛的李正南。此人三十多岁，看上去很有学问，也很有派。乐文只知他毕业于北京一所名校，原来在铁设计院工作，怎么到了风手下，怎么跟风趟一条河，就不得而知。不过李正南对乐文倒一直客气，外带着尊敬，一开始认识，便称呼乐老师，乐文让他改，他就是不改。

临发前，司雪想给乐文打个电话，告诉他红河发生的事，转念一想，又放弃了。他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怕不得乐死。红河大桥是周晓明的工程公司承建的，乐文要是知周晓明了事，还不定用怎样恶毒的语言挖苦她呢。

贺小丽给他搞了特殊，居然也安排了一个间。而且就是上次来时住的那间。上次的事哗地闪在前。恍惚间，乐文就觉一熟稔的气味幽然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