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
“是她哩。”拾草肯定地说。
“不是她还能是谁,真是不敢想,她跑来做啥?”狗秧子说。
“还能做啥,准是为林子的事来,我听说,上头要出钱买林子,那可是一大笔钱。”
“保不准,我就是担心枣花姑哩,你说,她到底知不知道?”红柳问。
“看样儿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依她的脾气,还不把这个野丫头撵掉?”
沙米儿说。
“我揣摩着,枣花姑像是知道,你瞅她那眼神,像是把啥都知道了。就是装心里不说。”拾草的语气一下暗了。
正走着,又碰上一伙人,也是结伴来看枣花的,几个人忙岔开话,说别的事去了。
沙粱子上,羊倌六根跟常八官头对头坐着,两个老家伙这段日子神神秘秘,像是在一起捣鬼。时不时地,就凑一起,头对着头,吧嗒着旱烟锅,诡诡计计喧谎儿。
“放羊的,你是不是听岔了,这段日子,我咋揣摩着你这话不可靠?”常八官说。
“听岔?哟嘿嘿,我羊倌能把话听岔?常老八,你是不是兜不住了,想尿尿?”尿尿也是沙乡人的土话。意思是这人撑不下去了,想坐蜡。
“妈妈日,尿尿,我常老八啥时干过那丢人事?我是说,这沙丫头,看着也像老郑头,事儿没那么邪吧,一人一个,都是跟别人养的。”
“像老郑头?天爷呀,你这猪眼睛,哪点儿像老郑头?别的不说,单说那穿着,要是老郑头的,能那么穿?你看看,裙子把尻蛋子绷的,眼看要崩出来,还有前面,整个不敢让人搁眼。我就不明白,江专家咋就喜欢个她哩,听说江专家在医院有个相好的,可惜我没碰上。要是碰上了,一眼就能给他瞅出个高低。”
“你这没出息的,一辈子就知道瞅,你瞅出个啥来了,不正经。”
“你正经,你正经老模糊的老婆咋了?我还怀疑哩,秀丫头到底是不是老模糊的?”六根就爱抬杠,明明说的是沙沙,他偏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气得常八官抡起烟锅就磕了一下他的头。
常八官不敢确定的,这沙沙到底是不是叶子秋跟别人养的?这事以前没听说过。他是个不爱多事的人,最不喜欢听的,就是闲话。偏是怪六根,冬日里闲球着没事,硬拉他喧,喧着喧着,嘴里就冒了这粪。六根喧完,他也没往心里去,六根那张嘴,能当个嘴?可近来,他不得不信了。尤其是看到玉音跟沙沙两个别别扭扭的样子,他就想,这两个冤家,怕真还都来路不清哩。六根见常八官还在皱眉头,索性又将那晚听到的看到的重复了一遍,这下,常八官信了。六根再会编谎。也不会两次把谎编一样圆。
六根说的,就是沙沙跟孟小舟两个人跑沙窝铺抢资料的事。
要说这事怪沙沙,沙沙上了孟小舟的贼船。当然。那个时候沙沙并不知道这就是贼船,沙沙要办人与沙漠的模特大赛,缺钱。罗斯呢,嘴上说得很动听,就是不往出拿钱。沙沙只好找孟小舟,孟小舟答应得很痛快,还说这个主题跟沙漠所的工作相吻合,沙漠所可以赞助。沙沙真是激动,这是多年来孟小舟第一次痛快地帮她,而且还是以赞助的形式,不让她还钱。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并不见孟小舟真的把钱打到她账上。沙沙有点儿生气,跑去质问孟小舟,孟小舟结巴着说,是郑达远不同意。
“他怎么知道?”沙沙问。
“所里的规定,超过十万以上必须得所长签字。”
沙沙跟郑达远关系一直处得不好,那一阵子就闹得更僵。并不是沙沙已经掌握了什么,他们父女向来如此,忽冷忽热,反复无常。这也难怪,在沙沙的印象里,她跟没父亲的孩子没啥两样,反正打小到现在,郑达远就没对她亲热过,更别说像那些溺爱子女的父亲一样溺爱她。沙沙能健康地活到现在,全靠了她自己,按她的话说,父亲属于沙漠,母亲属于工厂,只有冷冰冰的家属于她自己。进入沙漠所后,沙沙也想把父女关系往暖的方向努力一下,谁知不努力还好,一努力,郑达远反倒警惕地盯住她:“是不是你母亲教你这样做的?”这种话听久了,沙沙便明白,父亲郑达远心里,她永远是一个阴谋。
这个家到处是阴谋,这是沙沙自小就有的感觉。
那段日子,沙沙是为罗斯的事跟郑达远较劲儿。郑达远坚决不同意她跟罗斯来往,扬言说,她如果敢跟罗斯继续胡来,就永远不要叫他爸。
“不叫就不叫,你以为我爱叫啊。”沙沙藐视着郑达远,继续以她玩世不恭的方式惩罚着这一对夫妻,并且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种惩罚进行到底。你们看不上谁,我就偏跟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