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怎是一个女儿家能跟爹开得了的，爹在无奈中叹气说，不急，等爹再想想法。

说着，真就收拾了东西，要去凉州城卖牲。此举惊得公公在上房里骂起来，不是你了，想甚，那活也是你一个女人家的？

上了路，对二拐的气就越发大，不识好歹的东西，就知吃，多一把活不，迟早有天吃死你。心里清楚二拐为甚，就是悔不过这气。不就那一么，偏不让你吃，看你能咋！石劝她，算咧，跟他生气犯不着。哪个犯不着，他当我是甚，有他这么当家的么？

石笑说，他心思压不在家上，瞧他瞅你的神，恨不得一吞下去。

了。公公瞥一灯，恨恨地走了。

吃过饭天已黑，了一天的天开始起凉风，得人浑舒服。草绳男人忙着在土围四周堆柴禾，夜里生起来既防贼又能吓狼。沟里狼多，时不时窜村引起一场惊慌。一切准备停当，五个人围成圈说话。草绳男人话少，半天接不上一句，天狗碍着夫面不敢说，只有木手话多，他说起了自个小时的事。

二拐他们跑了两天，竟没打听到一个主儿，倒是碰着几个往外卖牲的财主，还说下河院那么大，不如替他们买了算了。灯急了，看来都起了度荒年的准备。这天中医爹忽然来了，说凉州城外收牲，专给青海爷的队伍供。这是个好信儿，幸亏听到的及时。灯赶忙吩咐二拐，多备些人手往凉州城赶牲，二拐嘟囔着叫人去了，中医爹问，命旺哩？灯说，怕是又去抓蚂蚱了。十八岁的命旺是过年时好的，下能到走了，只是脑还不清楚，整天就知跌跌撞撞跑地里捉蚂蚱，再就是满村撵着打狗。村里的狗都让他打怕了，一见他就没命地跑。中医爹又问了些院里的事，目光最后搁女儿肚上，问，还没怀上？灯躲开爹的目光，心复杂成一片，这话爹问了不止一次，每次都问得她心如刀绞。

天走的路多，夜黑时他们在一山坳里停下，瞅瞅不远有个土围，便将牲赶。土围像是很久前财主家院，时过境迁，只剩了废墟，不过圈牲正好。完牲，草绳男人忙着生火饭，石跟木手搭过夜的帐篷，灯也不敢闲着，过来帮天狗喂草。天狗不单人老实，起活来更是心细，这三年，多亏了他照一院的牲，下河院的牲数竟然翻了一番，还不算年节下杀掉的。对天狗，灯真是打心底里激。一边活一边就扯上话了，灯问天狗，凉州城去过么？天狗摇摇，说，我连沟里都没多过，那么大的凉州城，哪是我去的地儿。那，这趟门兴不？兴，兴，咋个不兴呢？天狗老实地笑笑，看得他是真开心。天狗二十了，十七岁上来的下河院。这两年，草绳一直给他张罗着说媳妇，他自个反倒不上心，灯问过几回，才知他在沟里瞅下个姑娘，是木匠李三的二丫。灯便去李三家问媒，李三两见少灯亲自媒，二话没推辞答应了，说好秋订亲，过完年娶人。天狗自然激不尽。这阵听少问话，脸红着说到凉州城想给素儿买个东西，但不知买甚才好。素儿便是他瞅中的对象，灯笑说到时我带你去买，保素儿喜。

驹虽然能满院跑了，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料装完后，灯让他们码到北厢房，说不定哪天这些料就能救命。石活真是卖力气，比一个壮劳力还。望着石越发健壮的，少灯的目光蒙眬起来。

木手不是沟里人，他是凉州城外一个叫

灯真不明白，公公活了一辈，咋连这儿脑都没，一院的牲，要吃掉多少粮？

瞎说！一个娃儿家哪儿学的这话。灯嗔怪一句，心却腾地起来。如今连石都看了他的心机，这院里，还有谁不知？压在心的不安越发了。

我不谁，难等着人家看笑声儿？这话虽是说给二拐听的，但也说到了公公的痛。公公果然不再阻拦，过了一会儿，喊草绳男人去，定是安顿路上的事去了。

同去的共五人，草绳男人连夜打窑上赶来，这阵正追赶跑的骡，木手跟天狗赶着羊，她跟石走在最后，后的青骡驮着来回的吃。凉州城远，来回怕得十天路程，东家庄地临门时又撵来，再三安顿，夜里一定要心好牲，甭光顾了睡觉，让贼把牲赶了。灯嘴上说放心，心里还是担着惊。几百牲加上五个人，走在沟里也着实壮观，引得一沟人站远观望。不时地喊话过来，夜里心啊，早去早回——

有谁知，一切平静之后，夜成了灯又一个灾难。只要一灯，一到炕上，命旺就会猴急地爬上来，咬住她，命旺咬的功夫越发湛了，没几下就让灯久旱的鼓胀，猪拱般的咂中在一节节炸开。空气里暴响着气裂的声儿，从灵魂到无不在焚死的狼尖上。跟自家男人真正有上一次的念咒般让她丢弃一切羞臊与廉耻。比猪还笨的男人只知趴在上咬，东西闲在那压不会用，气得灯恨不得手把手教他，难抑的望伴着舞动的渐渐沉沟底，无边的黑暗罩住生命的光亮，令她再次生生不如死的绝望。

爹的话便成了她重新振作的理由，下河院真正意义上的后继无人才是她忍了又忍的惟一解释。

赶上牲门的这天，二拐突然推说婆娘病了，走不开，灯气得一跺脚，婆娘要还是牲要？话一就觉说错了，只好赌气说，你不去我去，不信它能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