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深意,记者们听得云里雾里的居然觉得很有哲学意义,一起鼓起掌来,呼吁再说一段,陆伊典这时才明白事情的全过程,她见我已成记者们的焦点,迅速冲过来牵着我的手并肩站立,用普通话说,这,就是我的挚友,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平民英雄,李可乐,记得那是在一年前的时候,我在一个午后的阳光下看到一个帅气的青年走来,他紧锁眉头,正在思考怎样寻找人类迷失的方向…
记者们赶紧把镜头对着她,陆伊典表现得更夸张了,不一会儿已是两眼含泪,声情并茂,似乎她从小就和我手牵手长大的,观众们大感煽情,纷纷鼓掌,她当三流演员真是屈才了,应该去持外卡竞选美国总统。
我悄悄溜下来就要跑,迎面却见着了青青,她满眼泪水,说了声可乐,我的可乐,你辛苦了,我爸爸妈妈全靠你了。
我低头说,是他们命大,和我有啥子关系。
青青拉着我的手,可乐,我的好可乐,我能跟你说会儿话么…
我见周围人多,不敢多耽误时间,说以后找机会再谈,我现在有事。
我一直没能走掉,因为青青一直抱着我哭,我问她兰宝坚尼来了吗,她哭得更凶了。我正思量怎么摆脱青青,宁县县长就来了,他热烈地拉着我的手,执意要我去大会上指导野外生存;省电视台的人来了,要给我做一个个人访谈直播,讲述我所亲历的震区120小时;红十字会的阿姨来了,她们要我捐一笔钱,现在人们都不相信慈善机构的公正性,让我带头做个示范;电视剧导演也来了,要以我为原形拍部钢铁意志必胜自然灾难的连续剧,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震撼。
我一开始统统拒绝,因为我是一个坏人,我要逃跑去云南,可两天以来他们不容我分辩,他们热火朝天地对我讲了好多,讲着讲?连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以为的那么坏;他们又找来一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不断给我献花不断给我戴红领巾,让我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好人;再然后就是开会作报告上电视做直播还有接报社的热线,好多群众直夸我是爱心人士是抗震英雄还涌上来签名。这时,我就简直认为过去误解了自己,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搞了冤假错案。
我说过,人都是想当英雄的。过去要是无意做了一件好事,我会把自己吓一跳,我怎么可能做出好事呢,我怎么可能变成好人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也太科幻了吧;可连续两天以来的语言重复,连我都觉得自己是好人,是英雄,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受惊若宠,感动得忘乎所以肋下生风,现在我不仅不会像过去那样惊着自己,还处之泰然、顺理成章,把同样一个故事在不改变中心思想的情况下,说出五个版本以满足记者的独家诉求…我,又是过去那个李可乐了。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不心虚,我想好了,过了这连续两天的英雄报告,过足了英雄瘾,我就赶紧撤退,撒丫子跑得不见人影,我妈的飞鞋追不到,就算地震来了也追不到,我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趁黑走出了县委招待所。
我刚出门,杨警官出现在我面前,上来就是一耳光,你这个骗子,真以为自己是英雄么,你是一个坏人,你永远当不了好人。当时我愣了愣,还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把手铐戴在我腕上,那阵冰凉突然让我清醒过来,我从云端回到现实,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是一个逃犯。
我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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