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康红和杨警官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拿了一张纸：经中级人民法院判决，李可乐因诈骗罪，判有期徒刑10年。康红让我在上面签字，说庄家现在已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房地产投资商，要求严惩诈骗犯，所以判得比较重，10年。

10年，我目瞪口呆。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康红复活的喜悦之中，虽然偶尔也想想怎么把8年减刑到5年，但竟没有仔细去想自己的案子，更没想到该死的庄家这么认真要求判10年，10年之后，我还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康红肯定被杨警官抢跑了，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可能杨警官都lun不上，现在追康红的男人至少有一个加强排。我不禁两tui发ruan，眼圈也红了，以前听同室的犯人说过，都是这样，再强、再满不在乎的人，当真正听到判决书下来时，没有一个不tuiruan的。

我眼睛模糊，胡luan在上面签了名字，想到当初在庄亦归的合同上签下李可乐这三个字时，就toupi发麻背心发冷，他还冷哼一下让我感到很不祥，事到今天，果真证明当时的感受是对的。康红说，明天就送你上山，在走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李可乐其实就是因为帮庄亦归找什么儿子孙子，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虽然最后没找到儿子孙子，慢慢赔你钱就是，凭什么一定要把我送到山上去，有钱了不起么，有钱人就可以欺负人么。我内心一直在暗骂庄亦归，庄老gui、庄gui儿子、庄gui孙子、庄gui末孙子，祝你们乌gui大团圆…骂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这次居然完全没有过去肚腹骂战之后的爽快效果，我反而很想放声大哭，我真的哭出声来，我知dao这样显得很不男人，所以康红很不屑地让我别哭时，我说，其实我只是想我妈了。

我确实有点想我妈，虽然她平时较少关心我，贪财，还让我吃了好多飞鞋，可我知dao她从来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外表强悍内心虚弱，我爸嫌她没文化、不浪漫，因此她一直没得到我爸的真爱，她越得不到就越要表现出不在乎，所以才和那小提琴那匣子过不去，和一切艺术过不去，到现在，她还把小提琴叫zuo歪脖子琴，把美声唱法叫zuo鬼叫唱法，把芭lei舞叫zuo尖脚舞，她拒绝，是因为她心虚。

我知dao我妈还是很关心我的，以我为荣，那次海选庄孙子我作为评委上了电视，她逢人便说她儿子上电视了，别人说这是帮阔人评选孙子，有本事自己就成为阔人的孙子，她说这权力更大，想让谁当孙子就让谁当，那岂不就比阔人还阔了。不过她内心还是遗憾，说可惜李可乐的爷爷是弹棉花的，要真是台湾来的阔人，啧啧…

康红说，明天上山，正好顺路送你回家看一下你妈。我鼻涕眼泪齐liu，觉得要显得潇洒一些，使劲抹去眼泪，我不要这女人看不起我，我不要世上的人看不起我。

我曾设想过我被送上山时的天气，那应该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我穿着囚衣、dai着tou枷，站在一辆牛车上在yang光中缓缓前行，我还把脑袋伸出dong口，对四周围观我的群众大喊，杀tou不过碗大个疤，18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当时正值早上，群众有的拿着油条在吃，有的端着豆浆在喝，他们见我英勇，就齐声为我叫了声，好汉。对了，一定要有包子，有佩服我的人就拿了包子sai到我嘴里，说好汉慢走。而我嚼了几口呸地一声吐出来，昂首喊，不慢走，刀子快点，给爷一个痛快…

可真正送我的这天，天yin不yin、yang不yang，路上的群众各自低tou忙着赶路上班，有的还在为争夺公jiao车好位子吵架，gen本没人注意到我这条好汉，他们肯定觉得我gen本不是好汉，只是一个滥人，这座城市每天不知有多少滥人被警车送往山上，大家只顾自己生路，没工夫关注我的绝路。想到我连上山都上得这么卑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但包子还是有的，康红给我买了一屉包子，一口一口喂我，这是因为我又被铐上了。

这么chang时间来，我是第一次回家，我上一次回家还是春节过后跑回来偷了我妈几百块钱，还给我nainai和我爸扫墓。我更喜欢我爸一些，所以我决定这次进村先到村口的墓地去，看看我爸，看看我nai，现在到chu1都在修路，说不定等我10年回来后，连墓地都不见了。

从来没觉得家乡这么好过，我们村chu1在一片缓丘之上，正是秋天，到chu1都在打着金黄的谷子、点zhong青青的小麦、挖着硕大的红薯，田野上跑着孩子和各色土狗。即使在地震，我们村也没受什么影响，轻轻晃了晃而已，听说这是因为我们那里的地质特殊，包围着一层厚厚的粘土，有很好的缓冲作用。

连我爸和我nai的墓也保存得很好，两个墓碑并排靠着，墓碑上的照片清晰可见，我从来没认真观察过我爸，其实他chang得ting帅的；我从来没看过我nai，照片也很少看，发现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那样子和青青还有点像。我叹口气，我爸没完成我nai的遗愿，我没完成我爸的遗愿，我觉得我们父子都很失败，不过至少我爸是个好人，而我是个？人。康红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她还把手铐给我解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