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拨少府里他自己的用度在修,从不动用国库,何况是专门下诏用增加赋税的手段来搜刮民财?
细看那诏书上盖的印,倒没有发现先印后书的毛病,只是它没盖“天子之宝”而是盖着齐略日常处理寻常小事,与各州、郡主官递书信商议政务的私印“建章私印”
建章印是齐略用得最多,官吏最熟悉的一枚印,但只能用在非正式的场合。哪能压得住征加赋税这样的大事?难怪石秦不想拿出来,他先给谢源看,想必是见他是武将,性子直爽,未必懂得庶务,只管印玺是不是认识的,有没有假,却不清楚那印玺的效力范围吧?
我奉还诏书,应酬几句,看到石秦的精神放松了,这才行礼告退。石秦挥手道:“云祭酒,南州的贡纳未齐,你既然验过了诏书,那就速速回转,督促徐刺史将此事办妥。”
他这却是唯恐封疆大吏借押送贡品之际,将得力手下留在长安,另生变数,所以急着赶我回南州。
我脑中念头一转,已下了决定,微微一笑,道:“石尚书,云迟在南州掌管教化之职已有六年,为当地瘴厉所害,近年来身体愈来愈差,常生疾病,已不足再领祭酒之职。我这次回长安,一是代刺史呈书,请陛下减免征赋;二是想面圣辞去抚民使之名,致休退仕,回家奉老抚幼,颐养天年。”
我若是辞职不干,他就没有正常理由赶我出京。石秦听到我的话,也吃了一惊,面色古怪地看着我,干笑道:“云祭酒玩笑了,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何来颐养天年之说?况且祭酒红颜玉貌、容光焕发,却哪有丝毫病态?再者,你身为女子,却以外臣之途而成为秩千石的州祭酒从事,博得千古未有之名,这般年纪就致休退仕岂不可惜?”
“南疆初平之时熟知民情,通当地语言的人不多,云迟得此机能以女子之身为抚民使,领祭酒之职,实为因缘巧合千古难逢之事。但我教化滇民六年,已是竭尽所能,再往后却是才具不足了。我虽为女子,远见有限,但也知道做人当见好即收、急流勇退的道理。且我家中长辈垂垂老矣,幼者又到了成家立业之时,已不容我远游南州了。”
我说着话,轻咳一声,又道:“我现在不显病态,是因为长安气候干冷,克制了瘴毒,若是身在南州,此时早已卧病。云迟是领不得实职了,还请石尚书通融一二,替下臣递上奏疏,请见陛下辞职。”
州祭酒从事也是千石的高职,尚书台名份太低,没有诏令就无权决定我的辞职。石秦当然不可能让我去面见天子,陈情辞职。他沉吟片刻,大约还是看我是女子,怀了轻视之心,觉得让我留在长安比硬赶我走,使徐恪也像豫州刺史苗轨那样,派来霸蛮难缠的武将要强,便道:“云祭酒身体不适,需要留在长安休养,那也罢了。至于辞职一事,待陛下玉体康复,亲理政务之后再上疏奏报,那也不迟。”
我达到了留在长安的目的,又探清了尚书台的态度,也不再纠缠,谢过石秦,告辞退出。
刚出了尚书台,便听到有人叫道:“云祭酒,请留步。”
原来却是谢源追了过来,我向他一点头,问道:“谢兵曹唤云迟有何要事?”
谢源直截了当地说:“云祭酒,谢某是武夫,看不出细微之处,你却是文臣,又是女子,看东西应该仔细。那诏令你看过了,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