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林呆呆地看着他。他看见了三林，忽然笑了，左边的嘴角比右边的。他说：

“送葬的人们认了贝多芬，他们轻轻地说：等一等，是他。于是他们默默地等着，一直等到贝多芬站起来，继续朝前走了，他们才挪动了步…”

他永远消除不了对顾老师的敌意了，他恨他。他怀着报仇雪耻的决心等待着，有朝一日，要当众羞辱他。

三林站起，走了教室，门在后“砰乓”响着。他想起了那仇恨，他永远不会平息那仇恨的。

他决定不放过他，他不放过他。他要牢牢地盯住他，伺机行动。

教室里鸦雀无声。他屏住气等待着，等待着顾老师怒气冲冲的大声发问：

顾老师来了，一看见了黑板上的画，站住在门，端详着。

“杨森多么帅啊！”“轰”的笑了。所有的人都转向他，有的弯下腰，有的坐倒在地上，有的脆打起来。

这仇恨是那样的搅扰着他，而顾老师浑然不觉。

“大家十分他，因为他的音乐，表达了人民的心声。有一次，贝多芬走在田野里，忽然，灵来了。他耳朵边像是响起了一个音乐，其实那是响起在他的心里，因为他已经聋了。他蹲在路上，要把这音乐记下来…”

他咬住嘴。

他把苹果

“我的脸是这样的，腮帮突，下朝前翘。”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幅漫画：一个人，发纷地披在额上，象淋了一场雨似的。一张大嘴歪斜着，上缠绕着一飘带，飘带是一条黑白相同的琴键，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波兰圆舞曲”画好之后，他坐回到座位上，看着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心中很是得意。

他听着。

他只得搬了。这只是小小的一篮苹果，学校发给老师们的。他一手挎着苹果，另一手在袋里，跟在顾老师后。顾老师手里挟着一摞作业本，另一只手也在袋里。走过后场，到了一排平房跟前，从袋里摸索钥匙，开了门。

同学们又笑了。

“你们看，他快哭了！”

他放下粉笔，拍拍手上的灰：“杨森同学，请你把黑板净。”

“你诬蔑我！”他说。

“这时候，在他后来了一列送葬的队伍。在那里，有一迷信的说法，就是，假如后走上来送葬的队伍，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杨森同学，请你帮我把这筐苹果搬到我宿舍里。”顾老师吩咐。他使唤人事，总是很有礼貌却又不容违抗。

他走上黑板，发似地挥舞粉笔，白灰飞扬开来，迷住了他的睛。他呛得慌，想咳嗽，却屏住气，不一声，似乎咳嗽一声便了弱。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粉笔重重的在黑板上：

他在下颏上加了一线条。那张脸果然与他非常的相象起来。同学们笑了。

顾老师端详着，然后慢慢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在那张丑陋的脸的侧面加了几笔：

“就好比我们此地看见了黄狼，也不吉利。”胡小飞嘴。

三林恨恨地听着，他找不着一机会羞辱顾老师。顾老师讲的东西永远是他不了解的，顾老师永远有着新鲜的东西可讲，他没有办法戏谑他，调笑他。他只有忍气吞声地听着。

顾老师在此地没有家，住在学校后场边上一间宿舍里。下了课总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玩，打球，弹琴，聊天。他聊天很有意思，天南海北，中外古今，无所不知。同学们都喜听他聊，下了课就把他团团围住，三林坐在人群最外边，远远地注视着。他并不是喜听他，只不过是要抓住一个机会报复他。他这么想，心中便觉得坦然多了。

他在黑板上熟练地画了几线条，便勾勒一张肯尼迪的脸，象所有的宣传画上那样，一手握着炸弹，一手举了支橄榄枝。

有人笑。

“嚓，嚓，嚓，嚓。”

“谁的？”

“多嘴，娘们似的。”三林暗暗骂。

“贝多芬，你们知吗？这是一个德国的大音乐家，他写作了有名的曲。后来，他耳聋了。你们知，音乐家最重要的是一双耳朵，好比一个画家，没有了睛怎么画画呢？…”

“这上面写你的名字了吗？”他这么反问，态度十分友好。

三林低下，只见上是一件胳膊肘破了的白的棉袄衫，下是洗褪了的棉，缀着一个极其新鲜的蓝的，脚蹬一双老棉鞋。他扬起脚，朝脚边的一只篮球狠狠踢过去，篮球飞过篮架，飞围墙。

他就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说：“我。”

“画漫画要掌握对象的特征，加以突、夸张。”他说“比如，画肯尼迪，就突他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