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文中写过的石头,静静的躺在里面。“不是被丢掉了吗?”我惊讶的问。
“这一阵又画了几块,太累人了。也不算好。”
不算好吗?那简直不是世上的东西,我想再看看,三毛已经将它们关了起来。
“我喜欢做手工,这一阵自己在给歌耶的三十三张素描配木框,当然我说的是复印的歌耶小画。”她说着又指指另一间客厅的一个长形放花盆的架子:“那个木架是这次回来做的,完全用榫头接合,不用钉子,以前荷西做,现在我做。对了,这间白色的客厅是荷西自己一手建出来的,我们喜欢做手工。”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脸上发出一阵喜悦的光芒,甚而是骄傲的,这与她谈写作的神色完全不同,她显得非常踏实。
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这使我非常吃惊,因为整个午后都是极安静的,我更没有看到电话,三毛的电话放在厨房的一个柜子里。
她很活泼的在与人讲西班牙文,挂了电话出来她很自然的说:“对不起,我要去山上打枪了。”
我看看表是下午六点多钟,而迦纳利群岛的夏天是近九点才落日透了的。
“我出去跟朋友打枪。”她又说了一句。
我迟迟的站了起来,终于问她次日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请她吃一次饭。她很有礼的谢了我,说次日不做什么可是也不想出去,我便也不再勉强她了。
“请你等一等,我可以送你去公路上,在那儿有班车可以去南部你的旅馆,不必坐计程车的。”三毛匆匆的去关窗,细心的锁好门,开了车房,倒出她的车子。这些事她做得十分俐落而明快,生命的活力在她仍是有的。
我坐进车子时看见一个黑色的长形枪匣放在前座,三毛看我注视着盒子,干脆把它打了开来,里面一把猎枪在她的手里拼拼凑凑就装好了,她含笑将枪放到后座去,我想再看看,她便交给了我。
“不是我的,是向朋友借的,我自己还在申请执照。”“打什么呢?”我问
“打旷野里的空罐头,以后打飞靶,一步一步来。”她说。这时我突然厚颜的问三毛,可不可以跟去山上看她打枪,她笑了起来,微微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恐怕不行!”“你的衣服和鞋子不行。”她仍是细心的,怕拒绝了我不舒服,又加了一句话。
我看看坐在我身边仰着头稳稳开车的她,看看她穿着厚毛袜粗球鞋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一身城里人的打扮,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觉得文明的无用和拘束。不,三毛果然不是作家,她是谁已没有法子下定义了。
“打枪不是开了车子去荒山,放几枪就走的,我也是去走,去看野兔,去拾别人打过的空弹筒——你知道散弹枪壳用完还可以再装的。这种事情,是要走很久的。”三毛耐性的又对我解释。
车子穿过高速公路她却没有停,她往我来的小城开去:“我们小城里有好几座老教堂,这个也许你会喜欢看看。”她突然又给我排了一个文化节目,令我十分感激她的好心,可是我怕耽搁她的时间,便礼貌的推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