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谎言

(上)

这是1998年的冬季，最后一个季节了，在这座北方名城哈尔滨市的街tou，叶子都凋零在风中，又随着扫帚聚在街dao的角落等候发落。树上一两片干枯的叶子也已经失去了绿色，无力地在尖锐的寒冷中抖动。

病房里住进一个癌症患者。大约40几岁的样子，旁边有妻子服侍着，听大夫说刚zuo完一次化疗。他一脸的疲倦和沧桑，话很少，少得可以忽略不计。整个上午，3026病房里的空气有些滞重，微薄的yang光在干冽的风中rong化不了那些画在窗格子上的冰棱花，室内弥散着来苏水的味dao。除了放在我床tou的收音机放出的一些并不轻松的音乐在空气中气若游丝的走动外，再没有一丝声响，哪怕是叹息。

我找来一面镜子，一个上午的时间我都用这zhong方式度过。镜子里的我，很有些战士疆场负伤的味dao，我的脑袋缠满了纱布，洁白色的纱布渗出一些敷在伤口上的消炎水，那zhong橙黄色的。如果不是我的鼻子歪了，如果不是我的额tou上feng合了18针，我还应该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军人，很讨女人爱的那zhong。

一周前，一个小报的女记者带着他的孪生儿子来到这里点滴时，我犹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很漂亮，真的，美丽的东西是无法欺骗的，她总是直抵人的心灵，让人在ju大的涟漪中泛动占有的原始yu望或者嫉妒。我当然没有仇恨她的意思，当然也不想就此有一场艳遇，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件艺术品来欣赏和咂摸，照说人这zhong动物可真是奇怪。两只眼睛，其实很简单的类似玻璃球的两只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就能传出某zhong神秘的暧昧的感情。

在3026只有我一个住院病人的晚上，医院旁侧街dao上一排排橘黄的灯光she1入了我所在的三楼脑科病室，这些光，混合在夜色里是很好的，温柔旖旎，让人眩yun，昏睡，沉醉，暧昧，矫情。她总是选择在晚上来这里给她的孪生儿子点滴。这很有趣，我是说两个孪生兄弟。他们chang得一模一样，并且一直很安静，在他们的妈妈坐在我的床上和我天南海北的聊天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个女人坠入一zhong境地。

她的手指很好看，在它抵达我缠绕着纱布的额tou之前我一直这样认为。但，很快，她的手向下一hua，落在我右脸颊外，久久地在那里mo挲。我感觉到了冰冷，从她指尖可怕的温度可以感觉到她需要春天的到来，她需要有个怀抱像春天里的太yang一样给她温nuan乃至万物萌生的希望。

我开始不知所措。同时慌luan得像一团火在燃烧。

我说：“你的爱人呢？”

她的面孔极度萧条起来，然后是泪水，gun落到腮chu1时，她沉下tou，几乎要陷到shenti里去时，我听见她说：“他…没了。”

“没…了？”

“是的，他没了，在一个月前，他死于一场车祸…很惨，他的shenti被车lun碾碎…”

她颤栗得厉害。两个儿子几乎同时朝她喊：“妈妈！”

她迅速揩干了泪，对我抱以莫名的微笑，转shen向孩子们走去。躲在火红色棉衣里的她仍旧释放出摄人心魄的美丽，她让我一次次地闭上眼睛，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当她带着两个孩子走出这幢灰色的医疗楼，走进那柔和隐秘的夜色里去的时候，我shen旁的窗子已完全被美丽的冰棱花所覆盖，这zhong由冬季创制的艺术品让我很难看见她走在街上的背影。

(中)

护士问我需要点什么。

我要水。

我的嘴chun大约破裂了，liu出了血。偌大的3026只剩下我一个人在chuan息，我的护理回警队见老婆去了，这让我越发的感到孤独寂寞。收音机调动到市jiao通台的时候，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谈都市人的情感问题。声音都是ruan绵绵的，像浸了水，充满了虚假和shi意。我感到自己正chu1于某个ju大旋涡的中心迅速地zuo逆时针运动，向下，向着黑黝黝的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心，我开始挣扎，挣扎，直至jin疲力尽。

这是1998年的冬季，最后一个季节了。天上的云层总是压得奇低，云山黑黝黝地liu过这个城市的上空。很奇怪，哈尔滨的这个冬天似乎缺少一场真正的大雪，空气中是干baba的寒冷。人们就迅速的穿梭在街dao上，像古怪的jing1灵…

报纸和广播的媒ti总是肆机大zuo文章，在这样无聊枯燥的冬季，他们声称，将有一场liu星雨降临在我们的touding，很壮观，很璀璨！人世间百年不遇的天文奇观就将于本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