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就那么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额头上、手腕上、肩膀上、脊背上…到处都是被踢打过的阵痛。
从地上把摔得到处都是的书本、作业本、文具盒、笔整理好放进书包。
单手拎起书包摇晃着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有时会索性找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一手轻轻抚过自己惨烈的伤口一边低低地叫着“妈妈”热泪就不知不觉地掉下来,十五岁的萧尘明永远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和他作对。
满满当当地盛满了一胸口的悲伤。
像是憋在游泳池里的腐烂的水,放水管被紧紧关闭,无法排泄的臭气熏天。
这样的生活是可以逃避的么?
是可以被改变的么?
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至少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打出生那天起,萧尘明的这条命就是拼来的。那些后来被还未离世的长辈们提起的旧事曾经一度让处于敏感脆弱的少年时期的萧尘明热泪盈眶。因为是难产,自己的出生不仅掠去了母亲的生命,而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说一出生就被扎了很多针,当时那情形,好几个医生甚至说放弃算了,就算把这孩子的命救回来,他长大以后也一定浑身是病没有好日子过。
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不愿意服输。
她说这孩子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他妈妈拼了老命把他生下来就是为了他能活下去的,连同他妈妈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所以你看受了那么多苦,他还顶着都没死,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放弃他。
刚出生的萧尘明第一场病是肺炎。接下来又是一场黄疸。黄疸退去,是持续不断的湿疹。因为刚刚出生的缘故,手脚上的血管细得让医生无法下手,只能把针扎在孩子的头顶。医生用的是最细的针了,可是一针下去还是找不准血管,左捅一下,右捅一下,每捅一下,孩子的嘴就张一张,站在旁边的女医生知道那就表示这孩子哭了,等针终于扎好的时候,一滴泪从孩子的眼角流了出来。
像是有一千支针在女医生的心尖上挑来挑去的。
把手放在孩子的头蕊上,来回地轻轻地抚摩着。
这样孩子会觉得暖和一点,不至于感到太孤独,嘴巴一张一张的萧尘明在女医生的这个动作下逐渐安静下来。他的两只手努力地举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尝试着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你不能说孩子是没有灵性的,即使是闭着眼睛,他还是意识到有某种东西在靠近自己,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女医生的大拇指。那一瞬间紧紧抓牢自己的力道大得有点超乎女医生的想象,而就在这个动作之后,孩子逐渐安静了,甚至发出了匀称的鼾声。
终于可以幸福地睡上一觉了。
女医生舒了一口气。
她不敢动,就维持着那么一个动作站在萧尘明的床边,一直站了六个小时。
而这个女医生,就是陈锦念的妈妈。
一直到萧尘明十五岁的时候,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再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天父亲把自己叫过来,很认真地问自己:“要是以后我死了,没有人供养你读书长大,你怎么办呢?”
“爸爸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