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招惹她。

我很诧异的听着她念完，大吃一惊原来有人这样念张玲的！

我讲的，自然是彼时的上海人。

可是不知为什么，任何都市的人，拿来跟上海人并肩一放，很容易就会“略土一”不见得是外貌的土、见识上的土，多半时候，是一面对人生的土。

有求必应的、隐密的张玲。

我唯一想要她现的样，要像现代中文小说家里面，唯一够传奇的天王星那样，站在台中央，接受几十万张迷的呼叫，知一下有多少人因为她的小说，尝到了本来就囫囵错过的人生滋味。

“是啊。”我说：“不然要怎么念？”

唯一不土的是钱钟书，可他写一写又不写了。

我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直到有一天，焦姓朋友问我：“喂，听说你都用上海话念张玲的啊？”

我的张玲，是和文学史无关的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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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像任何都市的人一样，也多的是老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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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过来要求我用上海话念了一遍“月亮少来，星少来”我照办了，她也大吃一惊：“原来有人这样念张玲的！”

反正不是诺贝尔奖那样的玩意就是了。

我读张玲，从小就无意识的，用上海话读。

如果想的话，在洛杉矶那几年，埋伏在她必经的路边，总能够督见一两的。可是这不是我想要她现的样。

也许有人会端来一碗虾爆鳝面，有人献上一盘糯米糖藕，之类的事情。

也有想把张玲围起来不让人家碰的，也有再怎么招惹、也招惹不够的。

对方就用国语念了一遍“月亮小来，星少来”

“嘎？那你怎么念‘桂蒸阿小悲秋’里讲的话？你怎么念阿小的儿呆看天空时，喃喃自语的‘…月亮小来，星少来…’？”

她从人生，越狱走了。

有过、又没有了的法术；有过、又没有了的呼，她都不在乎。

我也不想窥探她。

拿所有三十年代作家来，放在张玲的边，立刻分晓；白话文有白话文的土、文艺腔有文艺腔的土、左派左派土、右派右派土，一个一个不是青暴、就是灰土脸。

更何况，整个不成气候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有什么好称霸的？

确实是，什么异教徒都有。

然而，她不在乎。

“用普通话念啊。”

张玲的香火，供在每个迷者中那一座任何宗教都有可能的神龛里，不在琉璃黄瓦的大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