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银河，你好！

看了你的信。你呀，总是疑神见鬼的。甚至连太熟悉都害怕。有什么可怕呢？连我瞎编的故事都能让你不高兴，那我以后不讲故事给你听了。你知dao故事千万不能是我们都熟悉的，要是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后来你的那封信还ting有意思的。不过你的比拟太让我伤心：什么丧失了名誉的卡杰琳娜呀，ma格特啊。你瞧，她们多么狭隘。你说，她们是不是除生活本shen什么都没有的人？我总觉得她们不是太可钦佩的人。当然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很对。我很知dao摆在一个女孩子面前的dao路忧患重重。我绝不肯因为我的缘故使谁陷入可悲的境地，再说我自己对那zhong生活丝毫也没兴趣。

我知dao你说的是要从那个可怕的、已经模式化的生活泥坑里爬出来，在那里人们的生zhi细胞给他们造成无穷的灾难。本来年轻人生就的飞maotui是可以从上面跑过去的，不幸那些细胞给他们坠上几块大石tou。总之，社会是不喜欢飞maotui的，鬼知dao他们要干什么。陷在坑里的要老实多了——不过你要知dao为什么人要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坠下去，这就是因为没什么好干的，给自己揽一桩活。我是绝对不爱这桩活的，我嫌它太脏，尽guan我自己也不大爱干净。不过我觉得仅此还不够，要是光有这个不就成了无所事事的嬉pi士了？当然我什么人物也不是，那么我宁可当个嬉pi士，总之zuo好的圈tao我是不tiao的，我还有这一分狡猾。

我喜欢你不爱tiao这个陷阶，这样你就和我相似了。不过还干什么呢？我有点儿希望你有事业。别当一个飞maotui。不过你要当一个飞maotui我也要当，我有点儿相信我能追上你。不过这样不如有桩别的事情干好。我还见过别的人声称两个人合搞什么事业，结果是搞到一起，劣genxing上来了，于是gun到一个坑里去了。这是一zhong灾难，是不是？

对了，要说模式化的生活，我可真腻味它。见也见烦了，且不说它的苦chu1。中国人说苦chu1也就是乐chu1，这就可以说明有人为什么爱吃臭豆腐：他们都能从臭里ti验出香来。这可以说明懒于改造世界的人多么勤于改造自己。我发誓：在改造自己以适应于社会之前非先明辨是非不可，虽然我不以为自己有资格可以为别人明辨是非。当然我净在胡扯，不过你总抱怨我不肯多给你写。你知dao写多了就不准是要jin的话，多写无非是可以让你解闷。我相信你不会怪我没正经。真的我爱你，我们不能老在一起说大dao理，我们写着玩儿好吗？

接着说下去。人们懒于改造世界必然勤于改造自己，懒于改造生产方式，对了，懒于进行思想劳动必然勤于ti力劳动，懒于创造xing的思想活动必然勤于死记ying背，比方说，吃臭豆腐、大寨、大庆的齐莉莉。中国人对它们以及她的诸多赞美正是香臭不知。比方说你我，绝不该为了中国人改造自己，否则太糊涂。比方说中国孩子太多，生孩子极吃苦tou，但是人们为什么非生不可呢？我猜是因为（1）大家都生，（2）怕老了，（3）现在不生以后生不了。

关于第一点我们已经知dao很荒唐。那么为什么怕老了呢？老了tou脑发木，要是有孩子的jing1神力量来激发一下未必没有好chu1，不过那对孩子有什么好chu1吗？将来也不会有什么法律不准老人与年轻人往来。我dingding喜欢的是自理生活，理成一塌糊涂也罢，万万不能有人来伺候，因为那样双方都很卑鄙。如果我将来老了退化得很卑鄙，那么现在的我绝不对将来的我负责。这样我就驳倒了前两项。如果我很相信我的反驳正确，第三项就不存在了。

可是我很喜欢你，爱你。男孩子只能爱女孩子，可这不是因为——该死，生zhi细胞，而是因为她可爱，有很多非爱不可的地方。比方说你对于我，主要是因为你可爱。我从来没有在任何男人或女人中发现这么可爱的人。先写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