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对磨刀有特殊的兴趣，于是快快将刀磨好。下午一工，我和几个人便随李立上另一面的山上去砍树王。我去叫肖疙瘩，他的老婆说：丢下饭碗便走了，晓不得在哪里。六爪在床上睡觉，怀里还抱着那只装糖的瓶。我们几个在队里场上走过，发现队里许多老职工立在自己家的草房前，静静地看着我们。李立叫了支书，支书并不拿刀，叫了队长，队长也不拿刀，大家一齐上山。

回到队上，未及洗涮，我就了糖去找六爪。六爪见了糖，喜得疯了，窜来窜去地喊母亲找东西来装，并且拿来两张糖纸给我看。我见糖纸各破有一个，不明白什么意思，六爪便很气愤地说：“老鼠！老鼠！”骂完老鼠，又仔细地将糖纸展平夹连环画里，说是糖纸上面有金的光，再破也是好的，将来自己了工人有一把刀后，把这糖纸粘在刀把上，会是全农场最好的刀。肖疙瘩的老婆找来一只竹筒，六爪认为绝对不行，老鼠的牙连木箱都会咬破，竹算什么？我忽然瞥见屋内有一只空瓶，便说老鼠咬不动玻璃。六爪一边称赞着，一边将糖一粒一粒地装瓶里。瓶里装满了，桌上尚余三粒。六爪慢慢地推了一粒在我面前，忽然又很快地调换了一块绿的给我，说我那块是红的。又慢慢推了一粒在他母亲面前，说是让母亲吃。肖疙瘩的老婆将糖推给六爪，六爪想了想，又将糖推在小桌中央，说是留给父亲吃。我也将我的一块推到小桌中央。六爪看看，说：“爹吃两块么？”我说：“你有一瓶呢！”六爪省悟过来，将自己的一块也推到小桌中央。我看着六爪细细地将桌上微小的糖屑用异指粘嘴里，说：“你爸呢？，’六爪并不停止动作，说：“菜地。”我辞了母二人来，肖疙瘩的老婆连连问着价钱，我决不要她拿钱来，肖疙瘩的老婆为难地说：“六爪的爹知了要

疙瘩竟被以坏人揪来为造反的功绩，罚菜，不许扰垦事业。日前我们砍的那棵大树，肖疙瘩下山后对支书说，不能让学生自己砍，否则要危险。支书便说小将们愿意自己闯，而且很有成绩，上面也在表扬，不需肖疙瘩来显示关怀，又记起自己负有监督改造的责任，就汇报上面，把肖疙瘩的言语当作新动向。

我打了饭回宿舍吃，大家又都问县里的见闻。仅过了两个多月，大家便有些土土脑，以为山沟之外，都是饮天堂，纷纷说等烧了山，一齐去耍一下。李立并不加谈话，第一个吃完，用洗了碗筷，放好，双手支在床上坐着，打断大家对我说：“你再磨几把刀吧。”我看看李立。李立换个姿势，将肘支在膝，看着手说：“我和支书说了，今天下午去砍树王。”有人说：“下午还要锄防火带呢。”李立说：“也不要多少人。刀磨快了，我想，叫上肖疙瘩，他还是把好手。”我慢慢嚼着，说：“磨刀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非要砍树王呢？”李立说：“它在的位置不科学。”我说：“科学不科学，好的树，不可惜？”有人说：“每天的就是这个，可惜就别了。”我想了想，说：“也许队上的人不愿砍，要砍，早就砍了。”李立不以为然，站起来说：“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旧的东西，是要去破的。树王砍不砍，说到底，没什么。可是，树王一倒，一观念就被破除了，迷信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人在如何建设的问题上将会思想为之一新，得到净化。”说完便不再说话，气氛有些严肃，大家便说些别的岔开。

我叹了，说：“肖疙瘩也是，在支书面前说失职，支书当然面上下不来。”另一个人说：“李立也是疯，说是要砍对面山上那棵树王，破除迷信。”大家都说李立多事，我也不以为然。说话间到了下班时间，大家便一路说着，问了我在县上如何耍，一路走回队上。

骂，你拿些笋去吧。”我又决不收，肖疙瘩的老婆便忧忧地看着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