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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毡听见外面有响动，就大喊大叫：王二，你捣什么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啊！像王二这么个人，让人家把命托到他手上而且很放心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听有麻烦，赶就溜了。因此王二就算见过她一面，但是人家长得什么样都没大记住。只记得脸很一般，但是材很好。后来他还对毡说过，有一人，自以为是个XX领导，到哪儿都电闸。这人就叫＂肚上拉，假充二X＂。当然这些X都是指生，一个X是女生，两个X是指男生。王二平日语言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毡说，就是这个人，她是新分来的技术员，现在是团支书。他还说，像王二这犯了错误的人就要赶靠拢组织才有路。当时王二是二十二岁，正是该和共青团打的年龄。假如能列共青团的帮助教育对像，就能不去劳改。最起码厂里在送王二走之前，还要等共青团宣布帮教无效。在这方面他还能帮王二一些忙，因为他在团支里面还是个委员哪。王二想这不失为一个救命的办法，就让毡去替他问问。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上就有了回音。该海鹰爬到塔上来告诉王二说，迎王二投组织的怀抱。从现在起，王二就是一名后青年，每礼拜一三五下午应该去找她报到。从现在起他就可以自由下地去，她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她还说，本来厂里要送王二去学习班，被她决挡住。她说她有把握改造王二。她这一来，使王二如释重负。第一，现在总算有了一活命的机会。第二，打了毡以后，他一直很内疚。现在他知这家伙该打。如果不是他卖王二，X海鹰怎么会知王二因为受到老鲁的围困，在房上一个铁桶里呢。

我小的时候从家里跑去，看到了一片紫红的天空和奇怪的情景。后来有一阵这些景象都不见了，——不知它是飞上天了，还是沉到地下去了。没有了这些景象，就到很悲伤。等到我长大了一，像猴一样喜往天上爬，像耗一样打。是不是想要把那些不见了的情景找回来，我也说不准，只好请心理学家来分析了。秋天家里挖白菜窖，我常常把铁锹拿走，拿到学校的苗圃后面去挖自己的秘窟。但是这些秘窟后来都成了野孩们屙野屎的地方，而我是颇有一洁癖的，别人屙过屎的我就不要了。所以我总是在掩藏方面搜索枯，每个都打不太。而往天上爬就比较方便，因为很少有人有本事把屎屙上天。我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功，整个校园的孩都承认王二在爬墙上树方面举世无匹。但是不我上天还是地，都不能找回六岁时验到的那狂喜。

第一次我去见X海鹰时，她就对我说：以后你不用再往铁桶里了。我上就想到毡把我怎么的事告诉了X海鹰，而没有人告诉我她是怎么的。这叫我有了一受了愚的觉。事实上光知我怎么还不足以愚我。但是假如她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我对她一无所知，我最后还是免不了受愚。我这个人的病就在于一看到自己有受愚的可能，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受了愚。

如果让我画X海鹰，我就把她画成埃及墓葬里画上的模样，岔开脚，岔开手，像个绘图用的两脚规。这是因为她的相貌和古埃及的墓画人十分相像。古埃及的人从来不画人的正面像，总是画侧面，全，而且好像在行。但是那些人走路时，迈哪边的时伸哪边的手，这样俗称拉顺。古埃及的人很可能就是这样走路的，所以那时候尼罗河畔到都是拉顺的人。

我小时候，我们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座小炉，大概有七八米罢，是个砖筒。我想它上原来还有些别的设备，但是后来都没了。到了我八九岁时，它就剩了写在上面的一条标语：小炉一定要恢复。想来是某位大学生为了表示堂·吉诃德式的决心而写上去的。这条标语给了我一希望，觉得只要能钻到里面去，就能发现什么。可惜的是有人用树墩把炉门堵上了。假如我能够把它挪开，就能够钻去。遗憾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劲。试了又试，就像蚍蜉撼大树一样。而爬上七八米的墙，也不是我力所能及。我拼了老命也只能爬到三四米的地方，后来越爬越低，那是因为吃不饱饭，力不肯随年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