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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6)

习艺所里还有一位教员,一米四,骨瘦如柴、肤苍白,尖鼻、尖下,内角上常有屎,稀疏的发梳成两条辫。她对小舅也没有兴趣。这位老师已经五十二岁,是个老女,早就下了决心把一生献给祖国的特殊教育事业。在这两者之间,还有各各样的女教员,但她们对小舅都无兴趣。小舅沉默寡言,情古怪,很不讨人喜。在我舅舅的犯罪档案里,有他作品的照片。应该说,这些照片小,也比原画好看,但同样使人据这些照片大家都得了结论:我舅舅十分讨厌。看起来没有人喜小舅,是我

在习艺所门前,我被人揪住了脖领,这是一非同小可的经历,不但心促气短,面红耳赤,而且完全起了。此经历完全可以和经历相比,但是我还是不想去。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我还不。我还年轻,缺少成就,谦逊是我的德,这些话我都对里面的人说过了,但是她们不信。除此之外,我也想到:假如有一个地方如此急迫地迎你,最好还是别去。说起来你也许不信,习艺所里面站着一条人的甬,全是穿制服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拿警敲一下──别,打傻了──就一下,打不傻,等等。你当然能想到,她们争论的对象是我的脑袋瓜。听了这样的对话,我的一炸一炸的。揪我脖的胖姑娘还对我说:王二,你怎么这样不开窍呢?里面好啊。她说话时,的气息到我脸上,有酸酸的气味,我嗅她刚吃过一块果糖。但我呼困难,没有回答她的话。有关这位胖姑娘,还要补充说,因为隔得近,我看到她上有屑。假如没有屑,也许我就松松劲,让她拽去算了。

我小舅叫作王二,这名字当然不是我姥爷起的。有好多人劝他改改名字,但他贪图笔划少,就是不改。至于我,绝不会贪图笔划少,就让名字这样不雅。我想,被人揪住了脖,又了这么个名字,可算是双重不幸了。后来还是我舅舅喝:放开吧,我是正主儿,人家才放开我。就是这片刻的争执,已经把我的外完全撕破。它披挂下来,好像我背上背了几面小旗。我舅舅这个混冷笑着从我背上接过铺盖卷,整整我的衣服,拍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啊,外甥。然后他往四下里看了看,看到这个大门两面各有一个泥门,这四四方方,上面有个泥塑的大灯球,他就从牙里吐唾沫说:真他妈的难看。然后躬躬腰钻了去。里面的人不仅不揪他,反而给他让儿来──大概是揪我揪累了。我独自走回家去,挂着衣服片儿,四肢和脖上的肌酸痛,但也有如释重负之。回到家里就和我妈说:我把那个瘟神送走了。我妈说:好!你立了一大功!无须乎说,瘟神指的是小舅。习艺所之前,他浑都是瘟病。

我和小舅虽像,从全来看还有些区别。但陷在一个小铁门里,只了上半,这些区别就不显著了。我在那个铁门里争辩说,我不是小舅;对方就松了一下,让人拿照片来对,对完以后说:好哇,还敢说你不是你!然后又加了把劲来拽我。这一拽的结果使我上半的衣服顿呈土崩瓦解之态。与此同时,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什么叫“还敢说你不是你?”这句话的古怪之在于极难反驳。我既可以争辩说:“我是我,但我是另一个人”又可以争辩说:“我不是我,我是另一个人”更可以争辩说:“我不是另一个人,我是我!”和“我不是另一个人,我不是我!”不怎么争辩,都难于取信于人,而且显得欠揍。

后来,这位胖姑娘多次现在我的梦境里,大如斗,屑飞扬,好像拆枕抖荞麦。在梦里我和她,记得我还不大乐意。当时我年轻力壮,经常梦遗。我长到那么大,还没有女人揪过我脖哪。不过现在已是常事。我老婆想要对我示,径直就会来揪我脖领。在家里我穿件仔服,脖后面钉着小,很经拽。

只有乾裂的泥,到是塘泥半的气味。鱼塘边上站了一个穿蓝布衣服的人,看到来了这么一大群人,就张大了嘴来看,也不怕扁桃着凉──那地方就是这样的。我在门陷住了,整个上衣都被人拽了上去,了长长的脊梁,从肋骨往下到腰带,都长满了疙瘩。至于好看不好看,我完全顾不上了。

我把小舅送习艺所之后,心里有古怪的想法:不怎么说罢,此后他是习艺所的人了,用不着我来挂念他。与此同时,就想到了那个揪我脖的胖姑娘。心里醋溜溜的。后来听说,她常找男的搬运工扳腕,结过两次婚,现在无偶,常给日本的相扑力士写求信。相扑力士很壮,挣钱也多──她对小舅毫无兴趣,是我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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