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孙对我解释罚我刷厕所的事，是这样说的：要看可以，不准鬼鬼祟祟，把人都看歪了。后来她只要不穿衣服，就要用正面对着我，好像我是一台照像的座机一样。这使我想起了座机只有一个镜，所以左越睁越大，右越来越小，脖也歪了起来。与此同时，正襟危坐，好像已经上了底片的样。我说怎么有些现代画家画的女人是歪歪斜斜的，原来他们已经染上了窥癖的恶习。小孙对我写的我们俩事的一段不满意，她说，人家卫公还给红拂画了一本画册，你就这么简单几笔，实在是不对。所以我重新来过。那天非常的，她那间房又有夕照。我坐到她房间里时，光刚刚照到窗上，玻璃外面有好多金黄的尘土，这叫我想到好久没下雨了。她坐在床上，太上有一片凉席印，睛还有红。这说明她刚睡醒。但是不能说她衣帽不整，上穿了一件白的衬衣，下面穿了一件西服裙，脸上还有施过脂粉的痕迹。以前她要和我说话时可不是这个样，所以我影影绰绰觉得有件什么事要发生，就恍恍惚惚的。虽然没听见她说些什么话，但也想到自己要大病了。后来才知，这个病就是我从司务长变了一匹。这变化假如是在我二十岁前发生，我一定极

了两个果；小腹上有些，乌黑油亮，仿佛染过似的。整个情形就是这样的。这是我一生遇见的唯一一件不合情理的事。

二

有关我自己，还有好多可以补充的地方。我这个人生来十分老相，现在拿十七岁时的照片来比较，除了发自了些，脸上变化不大。换言之，十七岁时我就一脸的褶，又瘦又。队的时候大家嫌伙不好，就派我去司务长，大概是觉得我老成罢。这个工作困难的地方是大伙都是北方人，一定要吃馒。拿大米换白面不困难，找蒸笼和蒸锅也不难，难就难在发面。假如面团没发时是多大。发了以后还是多大，蒸来一定是死面疙瘩。有人把这馒打回去切了刀削面来吃，切起来都有困难。我想像一等贵妇就是这个样，白天板着脸，晚上躺在床上像棺材板。们一般也是这个模样。面要是发好了，起来有弹，蒸来白白的很好吃。红拂虽然戎半生，但是评了贵妇以后却既活跃又守本分，李卫公对她也很满意，二等贵妇大抵都是这样。最糟的面团发得胀了面缸，表面上炸开了好多气泡，塌塌地一碰就沾手。这面团蒸的馒又馊又臭，同学们见了就拿它当手榴弹，朝我猛扔。后来我有了经验，每次把面发大了就在开饭之前躲到树林里去，等他们吃完了饭再来。三等贵妇和这馒相像的地方在于她们都有非常怪的脾气，来自于更年期综合症、神经官能症和妄想症，就像馊馒味儿。她们的丈夫总是在外面躲着不回家。作为女人，她们的终事业都已失败，就如我被从科研岗位简下来卖了咸鱼。这不意味着我丧失了科研能力，只意味着我在们那里丧失了好吃的味。后来们发现我不可靠，就把我撤掉换了别人，但是别人得比我还糟糕。

我想到这匹的事是觉得女人对我的态度没有母对它的态度好。当然，我也不是期望她们像母那样慷慨大方。因为我也没有公那样善良，谁要骑在我背上，我准把他扔下去。所以要看一就必须大费周章，这也算合情合理。何况人家小孙也不是让我光看看，还有下文。我这个人一贯会漏掉上文，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这家伙总是恍恍惚惚的，怎么没个拍的把你拍走”但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就像一辆旧自行车。放到哪里都不会丢。简而言之，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对她大喝了一声：“脱！”说了那句话之后我很怕会挨一嘴。所幸她愣了一会，红着脸说了这么一句：现在天太早罢？有了这绪，我就能发挥我言语简捷的魅力了——不早——气像是一命令，看来她很喜听。后来她去把窗帘拉上了。但是事后这些话从我的脑里上掉，不留一痕迹。像我这么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初次起这事来，表现当然是乏善可陈，虽然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那件事时，我听见一“托托”的声音，回一看，是她在拿脚指打榧。

我年轻时当司务长，伙房里养了一匹驮，是云南产的小个驮。那和我的情甚好，见了面就添我的手。拉情的诀窍很简单，就是人能吃到些什么就给它吃什么，不是白菜还是黄瓜，它都很吃，只是不肯吃茄。我牵它去买菜时，总是骑在它上，它也不反对。只是见了路边有沟就下去走。因为它的个矮，下了沟我的就拖在沟沿上，我们俩合并使用六条奋力行，看上去像一奇异的昆虫。走到有树荫的地方我就躺倒睡觉，让它自己去吃草。这是一匹帮上淘汰的老，当然年龄比我还是要小一。我把它当兄弟看待，并且常拿我们的命运些比较。它的情形比较特别，有个人哥们儿，所以没有代表。就以一般帮里的驮和我们来比较，结果对我们也不是太有利。那早上吃草，其它时候喂料。对于它来说青草不是什么难吃的东西，相当于新鲜芦笋或者脆炒豆芽。至于料豆，相当于我们的馒和面包。这伙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主要问题是能不能吃饱。我所见过的多数不是太胖，但也过得去。可是你见过年轻时我们什么样吗？假如你给十八岁的男每月十七公斤大米，不给任何别的东西，再让他们去农活，就休想见到一个胖。驮总是在运东西，这相当于让我们背上五十公斤的重在北京和天津间奔走。这对于年轻时过队或者服过役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在生活的一个最重要的方面，我们绝对不如它们，就是天到来的时候，我们那里的不论公母都不圈，全放到野地里去，它们在那里想什么就什么，用不着送玫瑰、也用不着到单位开证明，改本。而我呢，在四十一岁前没有过生活。圣人云，人有异于禽兽，这就是提醒我们，对生活不要提过多的要求。我在年轻时见过不少自杀了的人，就从来没见过一匹走着走着路一山涧里，这就是原因之所在罢。这些话的意思是说，我和我的在草地上休息，假如一觉醒来发现我匍匐在地变成了一匹，而它变成了司务长，我绝不会到悲伤，而到悲伤的恐怕会是它。

我和小孙合居的结果就是这样的，这件事说明了我们都经不起诱惑。事实上我没有诱惑她，她也没有诱惑我，我们俩都受了合居的诱惑。但是这也说明了我们俩都望涨，到了一即发的程度。不知为什么，们总以为让大家于这状态下比较好。当然，我也能替们想些理来：假如人饿得要死，渴得要死“”得要死，就会觉得馊窝好吃，好喝，老母猪看上去比较顺。因为大家都这样想，我们平较低的现状就能一片光明。文化革命里有个笑话，说相声大师侯宝林给华罗庚前辈了一题：如何用三火柴摆两个三角形？解法大概你已经知了——先摆一个三角形，然后把你的右得歪离眶去看这个三角形。假如们真是这样考虑的，那就和侯大师想到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