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怕粪污了街面，纯粹是王仙客瞎心，长安的市民一也不讨厌粪，甚至对粪很有情。这都是因为长安米珠薪桂，就是达官贵人也在抱怨价太，何况升斗小民。粪刚屙来时虽然呼呼，但是晒了却可以烧。假如在街上屙了粪，不但小孩会上扑上去，用衣服把它兜起来，就连下了班的公务员见到了，也会拿中午带饭的饭盒，用筷把粪一个个夹去。但是说到屙屎给人烧，给乡下人拉车城的大肚比还要受人迎，因为那动在街上扬起了尾，呼啦啦一屙就是半桶。见到了这样景象，路边上商店里的老板就猛扑来，手里拿了写有自己姓名、籍贯、住址的牌，猛地在粪上。这块牌要在粪上很久，直到粪完全燥，可以拿到家里去了，才被下来，净备用。假如一个牌上写着“李小二”到了一泡粪上，它燥后就归李小二所有。我表哥博古通今，对这些事情知之甚详。屎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2

我表哥还说，一泡屎燥了以后，可以烧开两壶，其力相当于半立方米的天然气，或者两块蜂窝煤。烧屎还有一桩好，就是不用和煤气公司打。所以在门前屙屎，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财喜。当然，好事多磨，一块屎到厨房之前，还会有很多磨难。吃屎的屎克螂就想把它偷走，然后吃掉，这时就要派孩去把它撵走；有时还会遇上下雨，这时候还要把斗笠在它上面。最讨厌的是有些人人品低下，想把别人的屎偷走。邻居之间老为这事打架。王仙客不知这些事的底细，见到别人为屎打架，他就哈哈大笑，并且大言不惭地说：在我老家，从没有人为了屎吵架。这叫宣坊里的各位君听了很不兴。急的侯老板就反驳他：当然了，你们山东蛮吃生面，喝凉，用不到烧的。但是王仙客听了这样的抢白，还是不自觉。他争辩说，我们老家了门就是山，小山上密密层层，柞树条有一房，大山上都是千年的松柏，所以从来就不缺柴火。但是这样的话没人听。有人就对他说：既然这样，你到这里来什么？回你的山东去罢。听了这样的话，王仙客才住嘴不讲了。据以上情形，宣坊里各位君对王仙客有如下结论：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鬼，氓，丧门星。

上多了一个东西，就闹起脾气来，到了宽一的街上就要横着走，但是也没踩到过人。长安城里却有一半人见了他就怒目而视，另一半人却红着脸低下了。后来王仙客终于发现了，见了他就低的是女人，怒目而视的是男人。而他的和长安城里任何一匹都不一样，别人骑的是母、骟，而他骑了一匹儿。到了这时，他才知了兜应该在什么地方，但是这时已经晚了。而且他还是缺少自觉。假如自觉的话，到公共澡堂洗澡时就该给自己也带个兜。

王仙客到宣坊里来时，正是初。转间，他就呆了六个月了，已经到了秋季。过去没人见过他，他要找的人也没人认识；他的生像公驴一样；他对粪的态度也很反常。有关第一，人们说，谁知他是从哪里跑来的。有关第二，人们说，我要是有女儿，情愿打死了喂狗，也不嫁给他。有关第三，人们说，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油瓶倒了也不知扶的公哥儿。但是除了嫉恶如仇的老爹和侯老板，大家还是要和他打，因为他有钱。假如要把他撵走，开客栈的孙老板第一个不答应，这是因为宣坊在长安城里既不靠城门，又不靠要，猴年月也不来个外乡人。除了外坊来串的土娼偶尔来开个房间，就是坊里有人结婚，嫌家里地方太小，到这里开个双人间。后一情况下敲不了他们的竹杠，也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宣坊里所有的人都把王仙客看成了个危险人，所有的女人见了他就要逃开，包括九十岁的老太太，三岁半的小女孩。上述女人逃走时，双手还要捂在下，很显然是怕王仙客犯罪。至于一切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女人，都起了铁。这东西后来传到了欧洲，就换了名字，叫作贞带。但是从形象来看，叫作铁比较贴切。那东西像件甲胄，正面画了老虎，豹，或者狗，都是张着嘴要咬人的样。铁上还有锁，钥匙在当家的手里。但是那东西相当的冰，所以都在里面垫上各保的东西。带了一段之后，有，就要摘下来晒。这时它看起来像是鸽住的那小房。正面有两个大，好像是供鸽。里面铺铺垫垫的，好像是鸽睡的稻草啦。王仙客一也没发现这些东西是在防他，只是诧异这一阵宣坊里养鸽的怎么这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