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真的?!你敢保证。
我保证。
那我可能还有救。你知dao那天我怎么回来的吗,我出了招待所大门,路都不认识了,那时天已黑了,山路上连路灯也没有,我就是瞎走,只要有路就往前走,不停地走,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似的。到了水渠公路我彻底迷路了,好像是月光把我一下xi到了水面,我一路走下去,再没有上到大路。水渠两岸全是树,密密实实,一条波光,上下都是水,都是迷漓的月。月一会被遮住了,一会又冒出来tou来,一会像dai上安全tao,一会又像得了白内障,白内障的月光把整个天空都蒙了塑料薄mo,像一个ju大的安全tao,我的脑子什么都透明却什么也看不清,我好像不是在走而在飘,我就像个气球可是又有个小小toubu,我看到远方失火的chang颈鹿,椅子对床的攻击,被拉成面条一样的钟表,成群的无人驾驶的自行车chao水般的掠过chang街,一大滴泪水像月亮一样。我走,走,越走越快,后来好像跑起来,是的,我跑起来,简直就是飘起来,一直到夜色慢慢消隐,天空升起更大的鱼肚白,我吓坏了。我看到更大的恐怖,一下停住了,树也都停住了我倒下的时候,鸟已开始振翅,扑啦啦从树ding掠起。我醒来时天已大亮,太yang老高,我看到许多重型卡车,我想我是被车队吵醒的。我在树下一辆一辆的数,数了有三十多辆,我不知dao醒来之前已过去多少辆,我想至少应该有五十辆,就像战争年代。路上后来再没别的车,好像这条隐秘的公路不再允许别的车通过。我不知dao自己置shen何方,离山脉很近,就在山脚下,一侧是平原,我抱有一线希望在路边等车,哪怕等到一个行人,但是没有。最后我拦住了一辆农民的mo托车,那是个养蜂人,我才走出水渠公路。我差不多是坐在蜂mi箱上,许多蜂跟着我跑,有不少就落在了我的大tui上,赶都赶不走!
他把你送到了家?
把我扔到公共汽车站就走了。
没要你钱?
要了,我给了他一百块,一百块!
我不记得是否曾挑战过李大tou的权威,但我记得李慢确实挑战过,至少是看上去挑战过。在电疗恢复的后期,李大tou抓住李慢不放,像对每个新人一样向李慢炫耀形意与通背功夫,有时伏在李慢耳边轻轻chui哨,让李慢仔细看清,讲述恐怖经历,水疗遗址,拉李慢的手吓唬李慢要带李慢去看水疗遗址。结果我记得有一次李慢不真的站起来,要跟李大tou走,弄得李大tou不知如何是好,大声吓唬李慢是否真的要去。这zhong情况从来没发生过,李慢坐下来,李大tou仍不依不饶,弄得李慢再次站起。李慢两pi望天,好像目空一切,除了对像风铃一样的铜哨声感到悦耳,对李大tou的鸹噪恐吓充耳不闻,毫无反应。李大tou倒也不急不恼,或许经历太多了,很有耐心。李慢实际上在想另外的事物,内心如同默片,上演着童年往事,铁栏杆,猩猩狒狒在眼前走来走去,有时有栏杆,有时没有,它们就在他的跟前手差不多伸到他脸上,他挥它们,呼喊,喂它们玉米花,糖,面包,吃剩的梨桃和香蕉pi,可它们竟然一点也不吃,却总向他不停地说话说呀说呀说呀连比带划,它们chui游人扔给的哨,疵着牙笑,拉他的手,听不清它们说什么,不知dao自己何时置shen于栏杆之内的,但一切好像都很不同,好像动物园围墙正在拆除,公共汽车鱼贯而入,狮子们卧在ma路上十分温顺,蛇在tiao舞。李慢曾写过一首《响尾蛇的情歌》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写的是什么,写的什么呢?得到过一本样刊,一张三十元的稿费单,再没什么了。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眼角liu着粘稠的yeti,两边的tou发竟然像莎士比亚。是的,李大tou有点莎士比亚的样子,也是两边tou发垂着,居然知dao古老的水疗向他描述水疗。水疗这事李慢清楚,水疗是一zhong相当古老的疗法,嗯,他得认真听听李大tou讲的水疗——这个念tou在一次睡去之后一直保持到李慢醒来。李慢听清楚了,尽guan仍像思想者一样一动不动,但水疗一词使他看到内心慢慢开启了一扇窄门,有yang光和水透进来。水疗很好,是一zhong人dao的疗法,怎么让这家伙说得这样吓人?什么,刘文采?李慢说。是呀,你知dao刘文采吗,李大tou说,刘文采,刘文采,刘文采的水牢你没听说过?就是那样!他们让我dai着枷,枷你知dao吗,就是林冲发peidai的;房上吊着changchang的绳索,拴着人的两只手,就这样,这样,你看,这样!俺在黑水里泡了多少天?七七四九天,还有九九八十一天的呢。简直胡说八dao。李大tou神气活现讲老鼠每天怎样从房ding的绳索爬下来咬他的手指甲,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是的,就是这个家伙,李慢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就是这个莎士比亚似的家伙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