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辩解说,我爹回来晚了,我就是这么把饭给我爹留在锅里的。
保姆是刚从山区出来的,虽然十七岁了,人也很老实勤快,但城市生活和人情世故,她是一点都不懂,而且往往是好心干坏事,想多干点活儿,却把不该干的干了,而该干的又找不到。他已经批评她几次了,但每次批评,除了让她哭一场,没有一点好的作用。他清楚,关键是生活习惯和生活常识问题,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教会她,也没有教的必要,高洁的时间也不会太多。胡增泉没有了一点食欲,也不想吃什么饭了。来到卧室,高洁仍然那样静静地躺着,沉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屋顶。好在高洁并不疼痛。胡增泉俯身问怎么样,高洁无表情地摇摇头。
自从烫伤杜小春,高洁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若冰霜,好像对一切也没有了兴趣,好像她已经提前死亡。胡增泉摸摸她的脸,再理理她花白蓬乱的头发,觉得该给她洗洗脸梳梳头了。这些工作本来保姆应该去做,他也是给她交代了的,但她就是不主动去做。他大声将保姆喊来,又觉得还是自己给她洗洗为好。因为他来洗,就不是个洗漱的问题,而是个感情的问题了。在感情的驱使下,他不仅满怀感情给她洗了脸洗了头,还把她的全身也擦洗了一遍。
从家里出来,胡增泉又急忙往医院赶。虽然杜小春坚决不让他再管她,但他觉得,这是女人生气撒娇的一种表达方式,就像女人喜欢你,却说你很讨厌。再说,他也已经很对不起她,为她做点事,或者被她挖苦甚至嗔骂,也能减轻一点他的负罪感。
杜小春正躺在病床上看书。他走到床前,她也没坐起身来问他一声。他俯身小声问她怎么样。她这才将目光从书中移开,然后慢慢把书放在床上,说,感觉挺好,过两天就能出院。护理工我也辞了,你也不用来看我,一切我都能自理。
杜小春的脸上已经不再包裹纱布,几个水疱也开始干燥结痂。按目前的情况看,基本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紧的是脖子。脖子上的烫伤有处已经达到了三度,痊愈还得一段时间。胡增泉说,烫伤不比刀伤,烫伤是细胞被烫死,要重新长出新的细胞来,所以好起来很慢,弄不好就会感染,你不用急着出院,等完全好了再说。
杜小春仍然表情冷淡地说,你还是回去吧,你工作忙,又要复习考试。我也要复习,你现在就走吧,以后也不用再来,我能走能动,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杜小春虽然说得有理有据,但冷冰冰的态度还是让胡增泉失望。他也深深地感到,男人被女人冷落,心里也很不好受,尽管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最爱。胡增泉心里虽然失落,但还是决定给她一点应有的关怀,因为女人毕竟是弱者,女人需要男人的关怀。他问她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出去一起吃点。杜小春立即摇头拒绝,说她早已经吃过了,而且再一次要他快点走吧。
感觉杜小春是真的生气,而且对他很是不满。真的是冤枉死人。胡增泉止不住一阵不快。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们,我哪一点做得不够。说起来,我也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见杜小春已经拿起了书看书,胡增泉只好离开。
出了医院平静下来,他才感觉到肚子确实饿了。到饭馆坐定,又觉得确实对不起杜小春。但内心的歉意又没办法尽情地表达,更没办法帮她擦擦洗洗来赎罪来减轻他内心的自责。他长叹一声,又觉得疏远一点也是对的,如果杜小春仍然对他太亲密,真的还是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