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来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苟富贵毋相忘，如果真成了，姜哥把我带过去随便啥就成了。"

"经过国资委党组讨论，报省委组织批准，准备给你安排个新的工作岗位，今天我代表党组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汪主任照例用这官话跟他寒暄。其实，这话是废话，本来就是他自己活动的，而且汪主任自己就接受了他20万的金卡，活动成功了，两个人心照不宣。可是，这官话还是要说，这已经成了一习惯。就像戏说惯了戏词，平日里说话也喜念白一样。

"我服从组织分，就是怕担太重我的能力承担不了。"这模棱两可的话可以理解为同意上任，退可以理解为谢绝新职；既可以理解为谦虚，也可以理解为虚伪。这场合下，在官场上混过几年的人都会这么说。汪玉麟显然已经听惯了，像没有听到一样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情况是这样的，南方集团公司的领导班要行调整，原任的总经理黄智同志退下来了，人事在我们系统内的几十家企业的几百个里反复筛选，经过党组讨论，决定让你去接这一摊。南方集团你知吧？"

"我要是办成了，绝对忘不了你。"姜钧顺推舟，收下了这笔活动经费。

李天来一句话就让他放心了："这是我借给你的，你不是我哥么？等你有了再还我。"

李天来原是北方机械公司的供销科科长，跟姜钧一向来往密切，姜钧认为他为人非常仗义，对自己忠心耿耿、两肋刀。其实，李天来对所有领导都能表现这么一副忠心耿耿情投意合的模样来。如果不是因为经济上有些不清不楚，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密切，而且风声闹得大，凭着在领导圈里的人脉关系，李天来早就是供销的长了。

其实，南方集团对姜钧来说，只不过是又一个赚钱的项目而已，凭他的资金实力，投资这个项目不敢说是小菜一碟，却也不是付不起钱。可是，既然李天来愿意投，那就也给他一个投资的机会，卖了人情，自己也乐得省下10万元。姜钧又从自家的存款里提了20来万，加上李天来的10万元，30多万全打到自己的信用卡里，斗志昂扬地来到了省国资委。

姜钧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小兄弟李天来说了，李天来二话没说第二天就给他抱来了10万元钱："姜哥，这是我的家底，你带到省城去，得活动，得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行。你没听人家说吗，又跑又送，提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要你没用，得跑也得送。"

这件事情让姜钧恍然大悟，作为国企的领导，想发大财，企业理好并不是机遇，企业垮了才是机遇。变卖了北方机械公司名利双收之后，姜钧已经知足了，本来想找个机关轻松愉快地混到退休，这个时候传来了南方集团要换总经理的喜讯，他立即雄心再起，开始动作。他知，这又是一次机会，如果超过了50岁，照国内的行情他也就成了废，这一辈也就到了。

坐在飞机上，姜钧恍若梦境，再一次回味起了省国资委主任汪玉麟接见他时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姜钧是明白人，也是过来人，知如今到国有企业当一把手意味着什么。谁当了国有企业一把手，谁就事实上控制了这分国有资产的支权，

企找个借、为自己寻个路而已。没成想名利双收，不但个人得了丰厚之利，改制还成了新的政绩，报纸广播电视行了充分的报：北方机械公司在他的领导下，改制成功，一个濒临破产的老军工企业经过拍卖、重组变成了由私人控的有限责任公司，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场竞争极为激烈，狼多少斗争白化，谋取这个职务的人明的暗的大有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劲。以姜钧的条件只能排在第六位，前面还有五个障碍。姜钧泡在省城鏖战一个多月，30多万已经耗费了28万。这是一个节，姜钧已经开始权衡是不是继续加大投，再努力一把的时候，事情居然办成了。一个月后，省国资委专门派了人事王长护送他直飞南方集团，随带着由他接任南方集团代理总经理职务的任免文件。

汪玉麟已经60岁了，但他偷偷改了年龄，是缩了3年，档案年龄才57岁。这老男人格外注重仪表，天气却依然西装革履，发染得乌黑，看上去还是个半大老，外表缩了足足10岁。汪主任对姜钧非常情，握手让座倒茶。姜钧的心里像揣着一只发情期的耗，抓抓挠挠一刻也平静不下来，恨不得上知事情的结果。他跟汪主任其实熟——现在的下级跟上级领导没有不熟的，即便暂时不熟也得千方百计搞熟了才行，不搞熟了很难混。跟汪主任过去就熟，这也是他对这次竞争有信心的基础。

看到李天来抱来的10万元现金，姜钧假模假式地了谢绝的姿态："不行，这可不行，查来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