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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过年了(2/7)

一觉醒来,火车刚过密云,不行,太近了,我闭上睛接着睡。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火车还在铁轨上飞驰着,我去了趟厕所,打了两个哈欠后,火车减速驶某站台。我一看表,四个多小时了,估计跑了有五六百里地,就这儿了。

我说我给你多少钱呀,她说二十块不嫌多,十块钱不嫌少,我说那就十五吧,她说行。

我一想,这样也好,我来前刚洗过澡,又无洁癖,暂时不会有这方面的需要,去楼下上厕所还能捎带手买包烟,没有电视可以多看看书,没有娱乐我可以多写儿东西,没电话我正不想和外界联系,不错。

了旅店二层的一间屋,我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儿,除了一张床和梳妆台,啥也没有了。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啥都有吗,她说是啥都有,然后打开窗,指着路对面说,那是饭馆,那是洗浴中心,那是录象厅,那是练歌房,那是网吧,那是公共厕所,那是电话亭…

节将近,爸单位组织去海南旅游过年,可以带家属,他当即给我和妈报了名。我说我不去,你俩自己去吧,跟一帮老老太太我没话说。他们说那你一个人过年呀,我说啊,怎么了。他们说那倒没什么,我说既然没什么,我的事儿就不用你们了。

一个票贩走过来,问我要票吗,我问都有去哪儿的,他说哪儿的都有,就是真票只有去东北的了,我说东北就东北,多少钱。他说也不我多要,定价乘以1。5,我说有儿黑,少乘儿不行吗,他说行,给你开个号吧,我问是开定价的号吗,他说当然是开1。5的了,开定价的还让不让他过年了。我继续跟票贩讨价还价,让他开个三次方,他死活不肯,说你快,一会儿警察该来了。我说你别罗嗦了,警察已经来了。他一扭,果然过来俩警察。走一趟吧,王大鹏说。

葛优和徐帆,《甲方乙方》里的葛优和刘蓓、《没完没了》里的葛优和吴倩莲,真羡慕葛优,多少年了,我都是一个人过节。

这就算住下了。

票贩问去哪儿,王大鹏说带你去我们那儿过年,赶上除夕了,这两天伙还不错。票贩说不去,吃不了里面的饭,他是回民,怕给大师傅添麻烦。王大鹏说别客气,我们那儿半年见不着星儿,你这个事儿小,一两个月就能来。票贩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的好。王大鹏态度急转直下,说别他妈给脸不要了,让你走你就走,废他妈什么话呀,差你一个就够数了,我们还等着回家过年呢,你丫赶的,听见了吗!我走,我走,票贩兜里的一打票说,都是这两天的,没收了怪可惜的。王大鹏说这个不用你心,一会儿我都送回售票去,家还得让人回。

我抱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文学回了旅店,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看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连句完整话还说不利索呢,倒要看看彼时的中国文学如何。

翻开《当代》,还没看清第一篇小说的题目,就被书中掉的沙迷了睛。我一睛,觉脸上已经蒙了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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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空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胃空虚却人人有之,看了几页书,我饿得不行,便下楼找地方吃饭。天已经黑了。

我盘算着自己去转转,找个远离北京的地方,顺便写东西。其实在哪里写作并不重要,棚里没少过好文章,问题关键在于是否有双写东西的好手。

一群妇女冲上来,问我住店不,有些人问也不问,上来就抢我手里的包,我说嘿嘿嘿,你嘛。她说车就在那边,上车吧。我问你们那儿条件怎么样,她说她那儿有电视,旁边一个人说她那儿有空调,再旁边的一个人说她那儿能洗澡。在我犹豫去哪家的时候,又一个女的说她那儿啥都有,还能上网,我问多少钱,她说看着给,我一听不错,就跟着她去了啥都有的旅店。

他们前脚走我后脚就去了北京站。售票窗排着一条条长队,我在中间转来转去寻思找空儿个队,可买票的人甭认识不认识,一个个前贴后背,连女同志也本没我夹三儿的机会。

就在王大鹏和票贩纠缠的时候,我跟另一个警察说,同志,要不是我刚才跟他纠缠,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任务,功就不要给我记了,卖我张票得了。警察问我去哪儿,我说我也不知,让我一张算了,哪儿是哪儿,警察说你不是盲吧,我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去外地转转,哪儿都行,又掏份证给他看。

于是,逆着一南下的冷空气,我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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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C县人民迎您”的红布白字在我上空飘扬着,还客气。

他一转,从后面的纸箱里搬足有五十多本杂志,说,都在这儿呢。我掏三十块钱说,我上的钱也都在这儿呢。三十就三十吧,摊主非常兴地接过钱,好像捡到的一样,我也心澎湃地搬走书,三十块钱买了这么多字。

我赶坐起,清理那箱书的卫生,抖落下的灰土足够养盆的。我又是拍又是,可这些书还是不够净。当我看完一个短篇,手脏得跟多少天没洗了似的,看完一个中篇后,手的颜跟修车的差不多,后来我又看了一个长篇,看完后手黑得跟刚搬了一车蜂窝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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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没半个小时的书,我便坐不住了,想去转转。

这时王大鹏说,不用看了,我哥们儿,然后摊开票让我,我搓了搓手,结果了一张去锦州的票。王大鹏说大过年的,你瞎晃悠什么,还说过两天去你给叔叔阿姨家拜年呢。我说你都这么大了,我爸不会再给你压岁钱了,我又问王大鹏怎么抓票贩也归你了,王大鹏说,破坏社会主义正常经济秩序的行为,我们一律严厉打击,要让运时节返乡的农民兄弟回家过好年,但像你这样年儿底下去外地的北京人却没几个,不知你丫怎么想的。我说我疯了。最后王大鹏祝我旅途愉快,我祝他多捉坏人,然后各奔东西。

我一看火车票,九二十的,赶上了车。火车还没启动我就睡着了,我的计划是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下车,到哪儿算哪儿。

路对面的饭馆,要了一个鱼香丝和两碗米饭。来的时候,看见两个穿白小褂的男正一边包蒜一边看电视,估计是厨师,瞧他们包蒜笨手笨脚的样不像会炒什么菜,所以我要了鱼香

儿了,C县城里闹非凡,路两边摆满小摊,烤鱿鱼的,炸臭豆腐的,卖背心衩的,卖闪光雷二踢脚的,卖菜卖的,还有卖旧书的,薄的一块钱三本,厚的两块钱三本。我从中挑了几本《收获》和《当代》,都是八十年代中期的,算厚的。摊主说,C县在这一时期涌现一批文学青年,他们写了十年的东西,却没发过一篇,于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这批文学青年纷纷论斤卖掉自己的文学杂志和手稿,下了海,变成经商中年。我说既然是废品卖的,就便宜,摊主说你要的多的话,三块钱五本。我换算了好半天,原来打了九折。我说行,你有多少我都要了,给摊主乐得颠的。

我的手就不够好,掰腕没劲儿,打麻将净抓炮儿牌,写了许多封情书不见回音,倒是指甲长得飞快,三天两就要剪一回。人家说这是因为我手指上没有斗,簸箕太多的缘故,鸿运欠佳。我说我脚趾上有斗,人家却说脚趾上的不是斗,那是,得拉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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