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知。

但心里有一块总是欠缺。半夜失眠醒来，离开边酣睡着的男人，独自走到台上，看着大玻璃窗外即将到来的凌晨。一幢幢林立的石森林依然沉浸在的夜雾中，远方的天空泛淡淡的灰白。庞大的城市尚在沉睡之中。

房间是朝北的，所以一整天都显得暗，即使是夏天，也十足寒。她坐在小单人床的床沿边，仍有兀自激盛的生命力。先问我要烟，我给她，她便了，几近贪婪地一，长呼，脸上显鲜来。她说，我已与Ma

她说，你来了再告诉你。请快些来。良生。她挂掉了电话。

莲安自她生下来之后，便一直叫她囡囡。她对我说，囡囡每次被我抱着喂都要哭，一旦被你接手却笑。她与你的缘分，也许比与我要。

她有时夜痛得睡不着，轻轻唤我，良生。良生。我走过去躺在她的边。让她从背后拥抱住我。她轻轻叹息，把脸贴在我的肩上，伸手抚摸我的膝盖，把我蜷缩起来的一一地拉直。我背对着她，心里是壮阔天地间彼此意念相通相的温，脸上却安定沉稳，如同一面湖，不泛起一丝波纹。

我只想她能成为一个喜善良的人。别无所求。

我很清楚这个变故极容易打破我和沿见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生活。他在等待我的妥协，与他结婚，与他同床共被，生儿育女，思量如何为他熨直一条笔的线。我亦知如此我便会渐渐沉没到海底去。

这是我们自认识之后第一次去坐共车。她的景况已有很大转变。的确是有变故发生。

但她还是惯恩和。一哭都让她张焦灼。她产后创愈合缓慢，血一直淋漓不净，不能起。我因此时常留在病房里陪她过夜，照顾恩和。那些日日夜夜，躺在她床边的小床上，房间里寂静清凉。偶尔能听到女婴在睡梦之中发伊伊哦哦的低声叫，非常甜。空气中有一粉和幼小肤散发来的醇香。这一方小小天地。我便知足接近满溢。又一直都觉得疲累。不想起一切的事情。亦只愿让时间停顿。

我们坐在她临时居住的民房里。房间狭小肮脏，且已拖欠了两个月房租，房东把大分的家都已收走。只留得一张床，一张旧桌。桌上有吃剩下来的榨菜，一盆粥。四五只苍蝇亦在碗沿边上逡巡不去。她说，最近吐太厉害，我本吃不下任何东西，良生。觉得非常饿。

是在我们分开三个月的时候，莲安打电话给我。我已经很长时间失去她的消息。若打电话给她，必定是秘书台的接听。她就是这样的女。内心情意重但与人相始终都是

我从北京一路坐火车来到南京。莲安站在火车站的人中等我。初夏的天气，南京已经闷。有小雨淅沥。她站在浑浊人的角落里，穿一条发皱的宽裙，光脚穿双沾满污泥的绣缎面木拖鞋，腹微微隆起。没有带伞，直直地站在雨中。我这才发现她剪了发。非常短。像十五六岁般的少年。

淡然如，看起来又似断然无情。

我说，你怎么会去了南京。

在火车站买到一张夜行的火车票。夜行驶的火车车厢里，车与轨重复的声音整夜纠缠，行李混合着炎气候人汗味的臭气，年幼的孩整夜哭闹。躺在窄小的席上，无法睡。自从云南四川旅行来，与沿见在一起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独自行。短暂旅途上的颠簸，让我得以审视自己的生活以及与沿见之间的关系。

这名字亦是我替她取的。我把她从在上海寄养的保姆家里接来，带回北京。飞机上起的名字。跟的是我的姓。苏恩和。恩慈的恩，和善的和。

我觉得心里混，走厨房事，手上一阵刺痛，原来鱼上一刺扎手指，锐不可当，血顿时涌来满整个手心。用洗掉血，脑渐渐清楚起来。开始拿旅行包整理行装。屉里有沿见剩余的两千块钱家用，先放包里。怕打电话给他，他会不答应我走，就留了一张条给他。沿见，我去南京与莲安相见几日。有急事。会尽早回来。

我说，你抱着她不舒服罢。孩的。你抱她太过小心迫，仿佛她是你的唯一所有。但你不能渴望占有她。良生。她一被生下来，就是完全独立的生命。她会有她自己的意志。

而当我失去这面镜的时候，我是盲的。

这样的时分，是有一心灰意冷。生活似乎是虚假的，却又这样真实，并重重包裹，让人不过气来。我想念莲安，因她与我是对立的镜。看得清楚彼此的意志和望。她是我的反面，亦或就是我的真相。

缺的距离在这里，只为了彼此尊重。我随时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和觉，并鼓励她说来。与她谈。时常拥抱她。

她见着我，脸上便绽放确实的喜来。穿越人群，走过来用力拥抱我，说，你来了，良生。真好。我跟着她往前走，她的拖鞋就在雨中啪答啪答地响，小和裙边上沾满斑驳泥。在公共汽车站拥挤着上车，有民工样貌的男人鲁推搡，她用手扶着肚当即破就骂，并用力击打那男人的肩。神中的悍及狂，前所未见。她浑散发来的母和自我保护，就如同兽，剧烈至极。虽然显得苍白削瘦，睛却湛亮。

那一刻，清凉洁白的月光就照在我们的床上。良生抱着我，我抱着恩和，恩和亦醒过来，在月光里挥舞着小手呀呀地低声叫唤。初的温气候。好月圆。这是我们三人最后一次圆满的相聚。

那日黄昏我正在厨房里，用手剥黄鱼的，准备褒鱼汤等沿见下班。莲安的电话背景嘈杂，似乎在某个闹的大街路边。汽车喇叭嚣叫一片。她的声音细弱，却无限分明。良生。我怀了。我在南京。想让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