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政协工作轻松或悠闲，而说成从容，张柏松还真会措辞。

张柏松说：“政协工作的地位当然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三十万元恐怕不容易办到。楚南的经济形势你也是清

人从里面来，是政协负责会务的科长，说会议议题还没完，起码要十二半以后才散得了会。

思今抚昔，时间过得迅速，不觉已是十二四十。听得走廊外面人声喧哗，冯国富知会议已散。果然张柏松很快现在门，秘书小丁抱着领导的包随其后。冯国富一阵惊喜，立即站起来，离开座位，上前迎住客人，说：“终于把张市长给盼来了。”

张柏松左右瞧瞧，说：“政协比政府气派多了嘛。刚才的会议室也好，你们的主席室也罢，都这么富丽堂皇。政协工作又比较从容，不像政府事务繁杂，我脆辞了这个副市长，过来个副主席，也享享清福。”

“那行呀，咱俩换个地方，我正愁这日沉闷呢。”冯国富说着，要将张柏松往沙发上请，见他已经到了自己办公桌旁，也就顺便迎到桌后的座位上。这样一来，冯国富本人只好退到桌前的沙发里去了。仰了，望着在上的张柏松，冯国富不禁心虚气短起来。想起在组织常务副长的时候，到自己办公室去的人多，却从没人敢反客为主，巍然坐到你的位置上去。大概是那个时候地位比人家，没谁有这个胆量鹊巢鸠占。

冯国富当然顾不得跟张柏松攀比谁谁低，谁上谁下。这低上下已是铁定事实，攀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当务之急是让张柏松滴两滴墨，给自己换来银。说了几句客话，冯国富也就躬了，把要钱的报告呈到张柏松手上。

冯国富说：“都像张市长这么看重政协，那政协工作就有地位了。”

“国富兄准备得还充分的嘛。”张柏松睛在报告上瞟瞟，见是要求解决三十万元小车购置费，说“我知政协领导多小车少，国富兄坐的还是组织带过来的小车。究竟不再是那边的领导，老占着他们的小车，也不是个办法。政协也是四大家之一嘛，其他几大家领导都有专车，政协领导尤其是专职主席没有专车，确实是我们政府工作的失职。国富兄小车经费的事我这里就拍板了，不像其他大项开支，非拿到政府办公会上去研究。”

记得只有一次例外，下面有位副县长到冯国富办公室去汇报思想，坐了他的椅。原来人有三急，那天冯国富喝多了茶，跟副县长说上没几句，上了厕所。副县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兜了半圈，觉得无聊，一坐到冯国富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报纸看起来。也许是副县长学习神，或是报纸内容有趣，直到冯国富小解回屋，副县长还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看他的报纸。冯国富有些不兴，心想他是不是相中了这个常务副长的位置？却并不吱声，只在桌前站着不动。副县长发觉桌边的影，猛然抬起来，见冯国富站在一旁，自己却端坐于主人宝座，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红了红，讪笑着下了位。这位副县长回去后没多久，便年纪轻轻从副县长任上退下去了助理调研员，再没得到起用。有人便将他的官运与那次僭占冯国富位置的事联系起来，说他的狼野心被冯国富看透，觉得不可重用，才遭此下场。一时间竟传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似的。其实副县长的事与冯国富无关，是县里的书记把他下去的。估计是那副县长不太明，什么地方惹恼了书记，只不过人们对冯国富位置的传言，远比对事实真相兴趣，大家宁肯想信副县长倒霉是因为贸然占据了冯国富的位置，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传言是没法澄清的，冯国富只好保持沉默。从此到他办公室去汇报思想的人，再也不敢觊觎他的宝座。

今天冯国富却是主动将张柏松请到自己座位上去的。张柏松那副市长的位置自然比你副主席的位置重要得多，当然不存在僭占之说，而是人家看得起你，才降格以求，肯坐你的座位。这也是冯国富一不自觉的行为，是潜意识里低视了自己，看了张柏松，才不由自主将对方让到，自己甘拜下风。这人真是没办法，地位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的言行举止和观念意志。

冯国富便踏实了，回办公室继续安心等待。脸上不觉浮一丝浅笑，暗忖越是务虚的会议越讲究形式，每一个程序都不肯落下。过去自己在组织召集研究人事的务会，把考察上来的对象基本情况一摆，问声有没有意见，没意见的让有关科室准备材料，上报常委，有意见的暂时放一边，以后再说。想那些能务会研究范围的，都是市委主要领导先决定好了，才安排人下去考察的，谁敢有意见？这有像中学生解几何题，考察人员能的和要的，就是有力而雄辩地证明领导的决定是正确的和英明的。偏偏组织门的一个个都很谦虚，知下级不可能比上级还正确和英明，决和上级保持度一致。这样考察对象自然容易获得通过，每次务会时间也就不会太长。哪像政协这见面会，那协商会，没有意见要说意见来，而意见说了跟没说并没多大区别，无非图个嘴上快，会议还没结束，早就把意见忘了个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