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会儿，电话在空旷的房间里震动起来（工作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被要求一定要用静音震动状态）。翻开电话，是顾里的来电。我接起来，刚说了声“喂”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在Kitty的指导下，我拿过Doris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之后，一字一句照Kitty教的对着下免提通话键的电话机和Doris说话。在声泪俱下地表演完我已经辞职的戏码之后，我照Kitty的指导，轻描淡写地对着Doris抱怨：“你说Kitty怎么能下得了狠手，在演讲稿上那样骂自己呢？”果然，Doris的回答和Kitty预料的一模一样：“因为Kitty她本就是个婊，她肯定自己都认为自己是bitch！”我上接过话：“哎？我没告诉你演讲稿里写了什么啊，你怎么知？”

我摸电话，发了一条消息给简溪：“我好难过。我想辞职了。”过了会儿，又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了顾里。

我发了个消息给Kitty，说：“我想辞职。”过了三秒钟，Kitty的短信回了过来，只有简单的两个英文字母：OK。

她看着我，轻轻地叹了气，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她走的时候对我说：“这个圈不适合你。这个圈里发光的那些人，都是踩着尸和刀尖往前冲的，他们没有痛觉，没有愧疚，甚至没有灵魂地一步一步朝巅峰疯狂地跑。你受不了的。”

我走《M。E》大门的时候，Kitty刚好从茶间走来。她手上拿着一杯冒着气的咖啡。她喝了一，在我还没有开说话的时候，对我说：“在你辞职之前，我有必要让你清楚几件事情。”

我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8了。我脚步沉重地走电梯门，内心却有一“终于解脱了”的觉。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本没有走过这个光芒万丈却又锋利无比的世界。我始终都是一个看客，观望着他们在晶殿里的疯狂表演。

我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简溪还是没有回我的消息，我就起准备走了。走到门遇见Doris，她拍拍我的肩膀，和我说了再见。

我走黑暗的展厅，窗外是南京西路人的奢华气息。无数级轿车从面前开过去。那些从橱窗里发来的质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睛。这是上海最级的地段，也是上海最冷漠的区域。这里的人们内心都怀着剧烈的嫉妒和仇恨，这些烈而扎实的恨，是上帝扔在这个上海级区域里的一枚枚炸弹，没有人能够幸免，所有人都在持续不断的轰隆声里，血横飞，魂飞魄散。

我发现自己像是一个幼稚园的小孩，站在一群着面的巫师堆里。

我小声地说了句“拜拜”然后悄悄离开了《M。E》。

Doris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拉开自己的屉，从里面拿一份灰的特纸，打开，看了看里面优雅而的致辞，笑了笑，随手放了碎纸机里，然后动钮。

我有羞愧，恨不得把自己碎纸机里然后下钮。

我刚要开，Kitty挥了挥手，制止了我的“忏悔陈词”她说：“好了，你回去吧。我没有和洺说你要辞职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还要忙呢，要是不对他解释清楚我的‘自我介绍’事件，搞不好需要辞职的人是我。”

咔嚓咔嚓。无数碎屑掉下面的桶中。

我回忆着脑海里Kitty致妆容的脸，她被粉底修饰得完无瑕的肌肤和烟熏的妆，她永远得的穿着和优雅的谈吐。我很难想像她在洺的地毯上撒下一把瓜壳的样，或者在包里放一张写着自己是一个婊的打印稿。

时装作品发布会很成功。人们在一片夹杂着各语言的讨论声祝贺声寒暄声里纷纷散场。我盘坐在空旷的T台边上，跟鞋脱下来放在了一边。是黄的大灯，地面是满地的彩纸屑，还有各扯来铺在地上的电线。

我从心里相信Kitty不会害我。这和善良或者手段没有关系，纯粹是智商问题。我觉得对于我这智商的人，Kitty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如果有一天我威胁到她的存在，她要搞定我简直是几分钟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以她的修行和行，我永远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一天。我们从来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我的级别只够让我去威胁威胁唐宛如。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可怕。

果然，电话机里，对方像是突然被枪杀了一样，没有了声音。过了会儿，她就把电话直接挂断了。

她转过，没有再理我，开始在电脑上忙了起来。

我抬起，看见Kitty平静地喝咖啡的样，仿佛一切她早就知。

我朝洺办公室的方向望了望，他在办公室里光着脚走来走去。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