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快乐，五更一过你就要冠皇后宝绶了，母亲杨氏说。母亲，你觉得我幸运吗？

官墙外的百姓手指武姓新吏的旗旌和人，悄然耳语，一人得，犬升天，而墙内的人们对此之泰然，不以为怪，殿中省里的官爵升迁记录堆在案几上犹如小丘，那些簿册是经常要吐故纳新的，那是廷常识。

以青黛描眉，以胭脂涂，以艳的粉妆巧妙掩饰不复青的姿容，武照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些秋天的早晨，她是如何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里为太宗皇帝对镜梳妆，往事如烟如云，武照为当年掖的小女洒下数滴清泪。母亲，你觉得我快乐吗？

两位老臣步皇后时步履沉重，神情悲凉，褚遂良想起废后风波隐着烈的朝纲之战的火药味，不禁抚须而叹，山雨来风满楼。而长孙无忌一直仰望着太极的天空，天空中浮云转，苍老的无忌朝空中伸左右双掌，似乎要托住什么，自古以来红粉之祸都是穿天之石，无忌长叹三声，大唐之天如今令我忧虑。这个皇之秋是属于武昭仪的，她终将成为一国之后，无忌派的谏阻在宗面前渐如蝇鸣，中书侍郎李义府对昭仪的歌颂一奏使他轻三级官爵，据说另一位德望重的老臣司空李世对武照称后起了决定的作用，李世异常轻松地上顺风之舟，他对宗说，天册后唯天意愿为重，无需为臣下左右。据说宗茅顿开，而帘幕后的武昭仪也因此下激的泪。中的传说是不可鉴证的，可以鉴证的是天的诏书，它证明永徽六年的秋天确实是属于昭仪武照的。武氏门著勋庸…往以才行选后…德光兰掖。朕者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德侍从…壶之内，恒自觞躬，嫔嫱之间，未尝忤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永徽六年十一月一日的早晨霜霁霏霏，前荆州都督武士的女儿武照四更即起，为册后大典沐浴梳妆，一夜梦现在杳无梦痕，武照依稀记得她在梦境中看见过亡父之魂，看见亡父之魂潜藏在枕边的紫檀木球里，她记得紫檀木球在梦中是会诵的，诵的谶言警句恰恰是袁天纲在二十八年前的预言。

王皇后与萧淑妃的名字当然从皇玉牒中消失了，她们已经分别被宗改姓为蟒与枭，而那些守护冷禁院的官宦则怀着落井下石的心情尖声叫喊着，蟒氏，枭氏。

污妇德女训，合谋以鸠毒害人，废为庶人。圣旨还说，皇后其母及兄弟一律玉牒除名，放岭南。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那天匆匆赶到皇后中，皇后已经奉旨离去，留下遍地零的杂和纸笺，人们忙地收拾箱奁准备各奔东西，两位老臣听见皇后的哀哭声萦萦绕梁，只能是相对无言了。两位老臣在为王皇后一掬同情泪之余，也被一严峻的现实所刺痛，从此之后纵天的人将不再是他们而是一个莫测的妇人了。

你当然幸运，天赐鸿福于武氏门荫，武氏宗人将永远激天的恩情。可是女儿现在并不快乐，这一天来得太迟了。母亲杨氏看见女儿的脸上确实充溢着不可思议的哀怨之，女儿将宗特赏的明月夜光珠嵌凤鬓之中，将绣有十二朵五彩雉尾的礼服轻卷上，一切都得娴熟自如，母亲杨氏突然觉得她的媚娘早就奔驰于母亲的记忆之外，如此陌生，如此遥远。是司空李世和右相于志宁送来了宗的册后召制，当那辆天的金辂车停在御殿前，李世无意侧目远眺西面的终南山，一旭日正从山秋霭之中薄而。受册的新皇后迎着秋朝步内殿，被华盖所掩映的天姿国和大不惊的微笑，令册后者们叹为观止，四妃九嫔盛装排列两侧，齐声祝祷，她们以酸楚或者妒嫉的目光看着武照轻提礼装登上重翟车。新皇后的锦旗已经在太极迎风飘扬了。一百余人的仪仗队伍浩浩地前往皇城的正门则天门。皇后武照远远地看见则天门威严磅礴的城楼溢胭脂般轻袅的彩，不是霞光投泻在则天门上，是她半生的凄艳沉浮映红了则天门，皇后武照远远地看见则天门下的文武百，紫袍玉带或者绯袍金带，抵制她的人或者谄媚她的人，他们现在恰似五彩的蚁群拜伏在她的重翟车下。在一阵势如惊雷的钟鼓之声中，新皇后武照从锦屏步障间通过了则天门，她竭力回忆着十四年前初皇城的情景，只记得一块黄绢蒙住了那个女孩的睛，她并不知当初是从哪座皇门这个荣辱世界的，十四年的回忆在这个时刻蓦然成梦，新皇后武照在锦屏华盖的掩护不以泪哀悼了十四年的伤心生涯。皇后受朝自武照开始，当新皇后武照突然现在肃仪门上，文武百官发一片惊呼之声。许多官吏第一次亲睹武照丽的仪容风采，依稀泪痕只是使那个妇人平添几分沧桑。许多官吏发现秋日朝像一只大的红冕在皇后武照的凤髻饰之上。已故的荆州都督武士倘若地下有知，他会激武姓一族光宗耀祖的夙愿在次女媚娘上成为事实。那个庸碌一生的朝吏在死后多年蒙受皇恩，被追赠为并州都督及司空。武后的母亲杨氏封为代国夫人，武氏封为韩国夫人，甚至皇后的异母兄弟元庆、元、堂兄惟良和怀适，都从此官运享通，成为堂堂的四品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