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午睡的梦境里达生回到了阀门厂的游泳池，他看见那个游蝶泳的女孩就在前面游，他的双臂模仿女孩向前扑击，撞在竹榻的把手上，于是达主惊醒了。达生迷迷糊糊走到后门去撤，看见泥厂的驳岸下已经浮满了少年们的脑袋。有人朝达生声喊着，达生下河一起游泳。达生没有理睬他们，他嘀咕了一句，谁跟你们一起游泳？你们哪里是在游泳？你们不过是在洗澡和玩。

把游泳卡拿来，你听见了吗？歪脖老朱说。

达生的手机械地拎着网兜，仍然拎得很，脑里张地思考着对策。

达生离开之前朝游泳池里最后扫了一，那个游蝶泳的女孩正在向她的伙伴示范蝶泳的手动作，她的两只手一遍遍地划过空气落中，姿态优真的酷似蝴蝶扑翅，达生想游蝶泳其实不见得有那么难，只要力气学总是能学会的，达生想不那个女孩游得多么好，他决不会向一个女孩讨教技巧，他情愿一个人慢慢地琢磨，慢慢地学习。

事实上达生第三次去游泳池就遭到了歪脖老朱的阻拦。达生像上次一样把网兜里的游泳卡拎了给歪脖老朱看，但老朱不在下棋，老朱的反应使达生的脸顿时发白了。

达生家的后门就对着护城河，沿石阶走下去就可以摸到夏季微的油腻的河。不河变得多么污秽，沿河居住的少年们仍然习惯于下河游泳。达生记得初学游泳就是在后门的河里，是表哥托着他下额教会的，当然教的是狗刨式，而且那时候河似乎是清澈而淡绿的。达生认为那是学洗澡而不是学游泳，护城河与游泳池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别跟我玩鬼，什么找鞋？你去就往池里一，你们都知我不会游泳。歪脖老朱突然嘻地一笑，我不会上你们当的，他说，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没看见墙上的字吗？无卡不得池，这是制度。

你要是不肯还卡就让我去找鞋，我上次来丢了一只凉鞋，你应该让我去把鞋找回来。

来自西南方向的季风把八月的日一天天地散，炎夏将尽，护城河里的涨了，一天天地变凉了，下河游泳的人也一天天地减少，而达生却像一条离群的鱼突然现在河中央，达生远离他从前的伙伴独自游来游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在游泳而不是在洗澡。

果然是张假卡，歪脖老朱的脸上现了一得意与愤怒混杂的表情，他冷笑了一声说，跟我来玩鬼，换张照片就能逃过我的睛？

把游泳卡还给我。达生对歪脖老朱说。

晒了一天的路面像烙铁一样炙烤着达生的一只光脚，达生只能奔跑着来减轻这桩意外的折磨。达生的嘴里不停地冒俗的骂街声，但他的心里无怨无悔，与游泳相比，这一切不算什么。达生当时还无法悟丢鞋是他短促的游泳生涯的一个不幸的信号。

还给你？假卡一律都要没收。歪脖老朱从桌上抓起一叠黄的纸片，朝达生挥动着说，你看看我没收了多少假卡？换照片？钢印在哪里？换照片就能逃过我的睛吗？

把游泳卡拿来给我。歪脖老朱说。

你看好了，达生嘟囔着把游泳卡拿来，在歪脖老朱的面前晃了一下，但他的手被老朱一把抓住了，老朱以一与年龄不相称的捷抢过了那张游泳卡。

达生仍然不死心，他的脚试探地往铁门里跨了一步，但歪脖老朱立刻冲来把铁门关上了。老朱的脸上有一愤怒的不可缓释的火气，达生觉得这个歪脖老可恶而令人生厌，既然他自己不会游泳，为什么偏偏要把游泳的人关在门外呢？

达生的脑里一片空白，目光下意识地朝游泳池里扫去，他看见那个游蝶泳的女孩也来了，在午后的光下她真的像一只蝴蝶从面上飞掠而过。

达生对游泳池的牵挂持续了整整一个夏季，但后来他一想起游泳池前首

没有人注意达生游泳姿势的变化，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样的变化。达主了一只香椿树街绝无仅有的蓝泳帽，在河中央独来独往。没有人知达生委曲求全的心情，现在护城河只是达生迫不得已的练习场所。达生的前常常现那个游蝶泳的女孩的幻影，她就在前面游，达生觉得他有能力也应该赶上那个女孩，他的与腰腹有不合拍，腰腹与手臂也有不合拍，但达生仍然努力地游着蝶泳，他想总有一天他会比那个女孩游得更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达生手里的网兜无力地垂到了地上，他觉得万分沮丧，嘴里习惯地掉一串骂人的脏话，，，你妈。他听见木屋里的老朱立刻作了烈的反应，好，你骂人，你个小东西要我妈？老朱拿着一竹竿伸窗，朝达生上戳击着，达生躲闪开了，他还听见老朱边戳边说，本来看你可怜想放你去了，可你张嘴就骂人，现在你吧，我记得你的脸，永远别想再来游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