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中学的女孩们几乎都知了小媛的名字，知小媛的照片陈列在凯歌照相馆的橱窗里，后来男生们也见到了小媛的那张照片，胆大的男生就敢跟在小媛的后大喊大叫：何小媛，新疆人；新疆人，何小媛。一些低年级的男生则不情世事，他们对小媛的照片如此横加指责——何小媛，她冒充新疆维吾尔族，她是个搔首姿的小妖。

茜她们一帮的人了，而小媛在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独来独往以后，也就投靠了苗青为首的漂亮女孩的阵营。

小媛现在经常和苗青一起结伴上学，她们走过香椿树街东侧的药铺·时，吕疯依然手提一串药包站在门，他的发不知被谁剃光了，脑袋和嘴呈现同一的青灰，当小媛拉着苗青从他边匆匆跑过，吕疯反应一如既往，他的呆滞的睛突然掠过一惊喜的光芒。

小媛偷偷地跑到凯歌照相馆去了。那是个有风的暮夜晚，空气中弥漫着紫槐郁的芬芳，街上人们行匆勿。小媛独自逗留在照相馆的橱窗前，久久注视着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女孩丝织小帽，穿维吾尔少女的七裙装，神明净略忧郁，微笑羞涩而稍纵即逝。那是我自己。小媛的睛渐渐噙满了喜悦的泪，小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丽的纯洁的。当有人走近橱窗并对着里面的照片指指时：她飞快地逃离到街的另一侧，她害怕别人认她来。紫槐树在小媛的旁轻轻摇曳，风落了一串淡紫的朵。小媛望着落的紫槐在空中划过的线痕，突然很奇怪地想起药铺门的吕疯，想起他一如既往重复的那句话：你们像天使一样丽。小媛打了一个寒噤，欣喜和甜的心情很快被一恍惚所替代。小媛在暮熏风中回家，她觉得很害怕，却说不到底害怕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月左右，小媛的着放大照片在凯歌照相馆的橱窗里陈列来，许多人看见了小媛的这张丽而可的照片。苗青来告诉小媛这个消息，小媛还是不相信，苗青的脸上莫名的揩，她说，你别假惺惺的了，嘴上说不知，暗地里谁知你搞什么鬼？

小媛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照了一张，是侧面的二寸照，然后她换上那借来的维吾尔族服装，又照了一张正面的二寸照。小媛坐在烈的镁光灯下，表情和态都显得局促不安。摄影师让她笑，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苗青在一边看得焦急，她灵机一动，突然模仿数学教师的苏北音说了一句笑话，小媛才一个自然的微笑，摄影师趁机抓拍了小媛的这个微笑。小媛最后如释重负地卸下那舞台服装，她对苗青说，肯定照得丑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来照相了。

你们像天使一样丽。吕疯说。

我说过小媛是个漂亮女孩，小媛投靠了以苗青为首的漂亮女孩的阵营。苗青她们酷照相，小媛受其影响也很自然地上了照相。起初她们就在香椿树街唯一的工农照相馆照，后来苗青不满于工农照相馆简陋的设备和糙的着技艺，她认为那里的摄影师总是把她的脸照得很胖艰难看，苗青建议去市中心的凯歌照相馆，她说她母亲披婚纱的照片就是在那儿拍的，是家老牌的久负盛名的照相馆，可以随心所地化你的容貌。女孩们对苗青的权威信不疑，欣然采纳了她的意见。

小媛很想知吕疯现在看见珠珠是不是也一样说这句话。但小媛是不会去向珠珠打听的，小媛和珠珠现在互不理踩，偶而在学校或者街上肩而过，她们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相似的仇恨的内容。有一次小媛在果摊前挑选梨时，听见背后响起熟悉的呸的一声，小媛地回过，她看见珠珠和李茜勾肩搭背地站在后面，珠珠还用脚尖踩地上的那滩唾沫。小媛再也不想忍让，她毅然从果筐里拣一只烂梨狠狠地朝珠珠的上砸去。她听见珠珠尖叫了一声，那个瞬间对于反目为仇的两个女孩都是难忘的，她们在对方脸上互相发观了惊愕而痛苦的神情。

五月的一个下午，四个女孩结伴来到凯歌照相馆，她们的书包里满了彩缤纷的四季服装，有式样新颖的衣和裙，有冬天穿的貂大衣，甚至还有一用以舞台表演的维吾尔族服装。女孩们将嘴涂得鲜红滴，提着裙裾在照相馆的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只有小媛静坐在一旁，她持不肯化妆。苗青把她的胭脂盒给小媛，她说，搽一吧，搽一你就显得漂亮了，小媛仍然摇着，她说，我不搽，我妈不许我搽胭脂涂红，她知了会骂死我的。

我告诉你那是在七十年代初期，那时候在我们香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