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春天彭国大举进犯燮国,弯曲绵chang的国境线两侧打响了三十余次战役。走索王杂耍班的艺人们对频繁的战争已习以为常,他们朝北迁徙而去,路上谈论着那些业已失传的杂耍伎艺,偶尔也谈cu鄙下liu的偷情、luanlun以及床第之事,其间夹杂着八岁女孩玉锁懵懵的半知半解的笑声。在巡回献艺的路上艺人们总是如此快乐,对于即将来临的燮国的灭ding之灾浑然不觉。他们于农历三月七日凌晨抵京,据《燮gong秘史》记载,这一天恰恰是彭国的万人大军chang驱直入燮京城门的忌日,现在看来这zhong巧合似乎是历史的jing1心安排。
三驾ma车通过京城南门时天色微熹,城墙下的水壕里飘来那zhong熟悉的菜果和死牲畜腐烂后的酸臭味。吊桥放下了,城门dong开着,如果抬tou观察城楼上高高的旗杆,不难发现燮国的黑豹旗已经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彭国的双鹰蓝旗。几个守城的士兵倚靠在城门dong里一动不动,对于凌晨到来的这批杂耍艺人视而不见。赶车的汉子回tou对车上的艺人们说,他们大概醉死过去了,他们经常喝得半死不活的,倒让我们省下了进城的路税。十八个艺人经过一夜颠簸,每个人都困倦不堪,谁也没留意南门附近的异常动静。及至ma车停在南门大客栈的门廊前,有几个艺人上去敲客栈的大门,大门反锁着,里面传来一个惊惶发颤的声音,打烊了,你们另找宿chu1吧。敲门的说,哪有客栈不留客的dao理?我们赶了一夜路程,快让我们进来歇歇吧。客栈的门被拉开一条feng,lou出店主的半张浮zhong的慌张的脸,他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难dao你们不知dao彭国人进城了?你们没看见城楼上站满了彭国的士兵吗?车上的杂耍艺人们从昏昏yu睡中猛然惊醒,回首一望,南门的城墙上果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小女孩玉锁被眼前的恐怖气氛吓坏了,她习惯xing地发出了一声尖叫,燕郎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燕郎说,别叫,别出声,现在谁也别出声,彭国人都是杀人如麻的疯子。
城门那里传来吊桥被重新悬吊的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城门也被彭国士兵关闭了。我突然意识到这座死城之门刚才是特意为我和走索王杂耍班打开的。我不知dao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漫chang的行程即将告终。
你看了吗?城门又关上了。你知dao彭国人为何单单把我们放进京城?我问端坐在车上的燕郎。
燕郎抱着小女孩玉锁,用双手遮住她的眼睛以免她再失声尖叫。他说,大概他们发现我们是一群卖艺人,大概他们也喜欢看杂耍戏吧。不,这是一次死亡之邀。我遥望着城楼上的那面双鹰蓝旗在晨风中拂dang,眼前突然浮现出已故多年的老gong役孙信忧郁癫狂的面容,燮国的灾难已经降临了。我说,从我童年起就有人预测了这场灾难,我曾经非常害怕,现在这一天真的来到了,我的心空空dangdang。你摸摸我的手,你再听听我的心tiao,现在我平静如水,我是一个庶民,是一个走索的杂耍艺人。我面对的不是亡国之君的罪孽,只是生死存亡的选择,所以我已经无所畏惧。我们像一群无知的羔羊闯进狼群之中,逃返之路已经被堵断。城门关闭后那些隐藏的彭国士兵从城墙和房屋、树林里冲向街dao民宅,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军吏骑ma持刀在街上狂奔高呼,彭王下令啦,杀,杀,杀,杀吧。
我亲眼目睹了彭国人血洗燮京的惨绝人寰的一幕。疯狂的杀戮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满城都是蓝衣白盔的彭国的骑兵,他们手中的刀剑被人血泡成shen红色,盔甲上溅满了血渍和形状奇异的碎rou。满城响彻被杀者临死前的狂呼大叫,那些衣冠不整披tou散发的燮京百姓东奔西逃,我看见几个男子趁luan攀上了城墙,很快就被箭矢所击中,看见他们像崩石似地从空中坠落,发出绝望的哀鸣。
在一群彭国骑兵冲向南门大客栈之前,我的tou脑里一片空白。我记得是燕郎把我往那堆草垛里推的,躲在这里,他们不会发现的。燕郎说着想把小女孩玉锁也藏进来,但草垛只能容一人藏shen,玉锁朝我shen边拱来的时候,干草开始父父地剥落。我听见燕郎最后的那句话,玉锁别怕,我把你藏到大缸里吧。然后干草被燕郎迅疾地拢jin,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我陷入了黑暗之中,依稀听见ma蹄声bi1近客栈旁的院子,听见躲藏在树上、ji窝和车板下面的那些杂耍艺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听见一口大缸被钝qi砰然击碎。我至少听见了十五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