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鹿从坟上捡了一丛麻线在碧的嘴里，他说让你再喊，这是麻线，你越喊得越！树下夜如雨，枢密鹿抱怨老榆树上的珠打在他上，他的鹿角便疼得厉害，快从上掉下来了。将军鹿也躲开了树，他说他一踩到落下的树叶，便到脚酸痛难忍，几个月来练就的鹿本领很可能毁于一旦了。别的鹿人也有不适的生理反应，其中一个鹿人的手在自己的游弋不停，试图摸到心的位置，而面饼鹿的角沁一颗泪珠，跌在隆起的肚上，趁别人没留意，他慌忙去了。

泪，泪，她睛里泪了！别让她这么看着我们，把她的睛也蒙起来！

枢密鹿过去接过那树枝，研究着树枝上的珠，说，不是喊断的，是哭断的，这树枝上全是她的泪。

他们也许不是孩，是一群鹿。也许他们不是鹿，但有了一颗鹿的心。碧终于明白了他们上为什么会散发鹿的腥膻气味，为什么他们走路不肯好好地走，总是像鹿一样，为什么有的孩发髻上绑了两鹿角，为什么他们的嘴里能发群鹿的鸣声。碧很害怕，不是害怕鹿，而是害怕他们那颗鹿的心，人心总能打动人心，可是对一群鹿，她怎么才能说动他们的心？碧在树下尖叫，她叫喊着岂梁的名字，那悲恸的声音使树上的夜纷纷坠落，她把树喊得枝叶飞卷，可是孩们冷酷的心还在沉睡，将军鹿充满鄙视地看着碧说，岂梁是你丈夫？你喊他有什么用？来了一起栓在树上！碧对着一群孩尖叫，固执地叫喊岂梁的名字，她听见后那棵老榆树也尖叫起来，岂梁，岂梁岂梁——然后夜空中响起清脆的一声，一榆树枝啪地折断了，落下去，正好打在将军鹿的上。

男孩们突然间陷了莫名的恐慌，他们说不能再让这个女喊叫了，她喊叫的声音那么尖利，回在树林里，就像他们童年生病时母亲上山喊魂的声音，那声音打开了回忆之门，让他们记起了远方的母亲，记起母亲便记起了家乡，记起家乡便记起了一个孩讨厌的负担，良心、孝和德行，那对于一个自由的鹿人来说没有好，对于他们从鹿人到人一路奔跑的事业也是有害的，为了阻断回忆，他们决定制止那女的喊叫。

男孩们封锁了碧的声音，便从她边开了，他们隔着几步之遥研究着她的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什么。碧的声音消失了，睛成为潜在的危险。碧的的睛瞪得很大，瞳仁里映黎明半暗半明的天空，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和愤怒，那睛让男孩们联想起母亲的睛，只是那双睛充盈着光，很明显泪即将从碧的睛里来了，泪的房，泪的手掌和脚趾让男孩们到惊喜，而一双泪的睛却令他们慌张，因此也引起一片莫名的。

将军鹿浑一震，拿起那树枝，对其他鹿人惊呼，这女怎么喊的，她把树枝喊断了！

他们扑上去扯下碧的腰带，蒙住了她的睛，然而他们没有遮挡住碧的泪，一片汐般的泪从她的脸颊上淌下来，闪着晶莹的光，并且轻盈地溅起来，溅在男孩们的上。男孩们躲闪不及，他们预到碧的泪充满了咒，他们着尖叫着拍打上的泪珠，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男孩几乎同时遭遇了罕见的悲伤的袭击，思乡病突然发作，遥远的村庄，一只狗，两只羊，三猪，田里的庄稼，爹娘和兄弟妹模糊的脸，喧嚣着涌他们的记忆，他们上的鹿角纷纷落，他们住自己的鼻，盖住自己的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泪如暴风骤雨无法遏制，于是他们放下了碧，齐声恸哭起来。

压她反抗中的，不知是谁的手，为了阻止碧的叫声，竟然别心裁地伸到碧的腋下，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