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说，你懒，就会坐着等死！你不肯悬树，说吊死鬼吐，死得难看，你不肯河，说溺死鬼的魂会在上漂走，你非要死在土里嘛，土里是那么好死的吗？

碧说，孩，我是葫芦，不死在土里怎么变回葫芦？

去，去寻你的儿去！碧蹲下来对坑里的青蛙喊，来吧，我对你再也不会那么好心了，我给岂梁扎好的包裹，让你钻去了！我辛辛苦苦挖来的坟，你又跑来蹲在里面！你个青蛙也来欺负人呢，那么小的青蛙，要占我这么大的坑！河湾地到是烂泥地，哪儿不能埋你这只青蛙？你非要来赖在我的坑里！

碧决定回到土里去，那个土坑在月光下像一个未完工的坟窖，也像一个简陋的家，坑里比外面温，没有风。她正要向坑里慢慢地下去，突然看见那只青蛙，青蛙正蹲在她的坟里，脑袋朝天倾听着，几天没见，青蛙瘪了许多，盲里的白光看上去更加忧伤也更加绝望了。

要死了，就是不肯死！你耽误了我多少事，就给我一个掏耳朵的耳勺！

孩你别再埋怨我了，我也纳闷呢，怎么我就是这么个命？活不容易活，死也不容易死！碧抬看着河湾的天空，说，我刚才还问天上的星星呢，怎么还不让我死？我梦见自己死了，梦了好几次了，一睁又看见星星！

河湾这边静悄悄的，远远的不知何传来一声两声蛙鸣，她猜是那只青蛙在草丛里，碧站起来去寻找那只青蛙，沿着边走了几步，又怀疑蛙鸣声是从路那边传来的，她嘀咕，谁和你捉迷藏，去寻你儿去，不稀罕你。她放弃了对青蛙的依恋。他们已经分扬镳了，他们不再是同伴。如果真的是一只青蛙一个人就好了，可以个好同伴，可惜他们是两个女，隔了两重天，话说不到一起去，活人寻夫，死人寻，他们同路不同心。

男孩在夜中奔跑而去，碧看见他捷地从横倒的锄上过去，一会儿背影便消失了。碧拉不住男孩，便站在坑里看外面那把锄，锄在月里闪烁着孤独的光，男孩一走就只有一把锄陪着她了。她有心寒，葫芦变的人就这么苦命吗，连死也这么难！男孩骂她懒，嫌她站在坑里等死，她从小到大哪里偷过懒？她是不知一个人的命会苦成这样，连死也要勤快着死的！碧一赌气就爬了坑。坑外的月光很冷，大风过岸边的芦苇，风了碧的发，她低下，看见地上拖曳着一条人影，鬼魂是没有影的，她还有影，三天三夜了，她怎么还拖着自己的影在河湾走？碧想起男孩提供的死亡的方法，悬树而死最快最省事，不要别人帮忙，只要一条布带，可碧不愿意把自己吊到树上去，她从小就见过吊死鬼，他们瞪吐的，死得那么吓人。第二死法近在前，走到河，让自己淹死，这也不难，走下去，让河的大嘴吞下她就死成了，可她是一只葫芦，不是一条鱼呀，也不是土，到呀，她死在里葫芦怎么办？葫芦秧不发芽怎么办呢，葫芦秧钻不土她变不回一只葫芦，变不回葫芦就没有了来生！碧看着月光下的河，冷冷波动的河让碧到畏惧，里没有她的来生，如果没有来生，她二十多年的苦都白吃了，泪都白了，二十多年多少个日夜，每一个日夜都像这河，白白走了！

碧一只脚踩在河里，另一只脚却在退缩，她的两只脚对意见不一，僵持了一会儿碧作了主，把里的那只脚放回到了岸上。里不行，死得再容易也不行！她好像是在劝她的脚，也好像在劝自己，迟早是要死的，还是死到土里去，土里安心。

男孩突然怒吼起来，你不是葫芦，是屎克螂，屎克螂才钻在土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