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矜持地压着自己内心的焦急，然后对我宽容地笑笑，好像在说，说吧，下不为例。

我说，死者滕风好像不喜往家里带人，曲首肯。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一个人一个格。

“你怎么…”她打住，笑笑换气接着说“学校保送过，后来被人下来了，是话剧团。”

在齐安关于曲亮凡的记录中，我似乎能闻到一味：齐安不喜曲亮凡。等我见到曲亮凡时，我很快有了另一个印象，曲亮凡也不喜齐安。

李某系退休育老师，到金属研究所更夫不久，便认识了曲亮凡，直到今天已两年多。与李某共同打更的是老赵。李某为有时夜里溜去见曲，每月付给老赵二百块钱，算是代劳费兼封费。人尚还健壮，但十分胆怯。

“曲，你给我一个印象，我过去研究过一儿面相，要不要我直说？”

“我对别人的事不兴趣。”

“好像滕风也是这样的人。”

“你有儿红颜薄命，如果你能碰到自己喜、崇拜的男人，你可以为他一切，可你碰到的都是你瞧不起的男人。而且，你不是一个随便放弃自己原则的人。哪怕是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一旦中你心意，你会把他在心里藏一辈。宁可天天为此痛苦，也不愿意答应边男人的苦苦追求。你越是这样，你边追求你的男人越是不放弃，我瞎猜啊，你边或许就有过这样的男人，为了得到你，什么都肯。”

“曲，你人过去在铁路工作吧？”我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之后，拉开唠家常的架势，看一东窗外忽发的蒙蒙细雨，希望能与曲亮凡聊到雨过天晴。

曲的工作类似家兼保姆。负责打扫卫生，采购品和洗衣粉、手纸之类的日用品。她负责把新鲜品加工：切成丝或块儿，分小包装冷冻箱；清洗青菜，分装保鲜袋；包饺然后冻起来…她有滕风家的钥匙，滕风通过给她留条，布置她的工作。

“我喜研究…”

“曲，你过去没当过演员吗？”

“你怎么知？”

“你的格跟滕风的格好像相得不错？”

“对，公安局有档案的。”她不等我说完，便把自己的结论摆了来“你们还能破滕风的案吗？”她的思路像她的脾气：因为自以为是而直白，因为直白而缺乏耐心。

我话音刚落，曲亮凡哭了。这个化下来的风韵犹存的石膏雕像对我下逐客令的同时，发誓说，再给我打电话，详谈。我拍拍她的肩膀，劝她，既然哭了，就哭个痛快。她边哭边，我留下她一个人用泪清洗记忆，自己走雨中，在最近的银行里给大侃打电话，让他们帮我调查曲亮凡新买房的付款情况。

曲回答的问题综合如下：她一周去滕风家两次，基本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滕风在家一般什么，曲不知。他一个人在书房，关门。滕风在外边没有应酬的情况下，喜自己饭吃。曲不认识滕风的任何亲属，在滕风家里从未发现任何女人的件或痕迹。滕风家里从不凌。

过去住在铁路宿舍的曲亮凡，在城西铁边儿上买了新房，一个近七十平米的一居室。卧室、客厅、厨房均朝彼此开放，卫生间是封闭的。太师椅仍然和纫机摆在一起，沙发换成了可折叠的，晚上当床。沙发上蒙着一块黑单，靠背中央摆放两只银白有亮光的靠垫。她没有给我倒或倒茶，所以，我也没觉得缺少茶几有什么不便。

“没错，公安局谁的档案都有，但我没去查。我是看您总住在跟铁路有联系的地方，瞎猜的。”我这么说的时候，曲亮凡笑笑，也许，她喜我自贬的字——瞎猜。如果我再说，我很傻，估计她会更兴。

很大，嘴红，细碎的皱纹不笑时基本看不见。发向上梳起，盘到脑后，后脖上的发际线仍然可见些许风情和妩媚。可惜脖前面横折太多，有苍老开始的征兆。材属丰满，曲线都在，衣着合，但老派，文化局限。大侃调查结果：十年前她的丈夫病逝，现在跟金属研究所更夫之一李某是情人关系。

我怀疑她是被刷下来的。她年轻时一定比现在更漂亮，但和现在一样，缺乏任何表演天赋。她有像僵的石膏雕像，可惜，被僵住的不是维纳斯那样安详、无所谓的雅表情，而是令人讨厌的、毫无理由地自觉自己比他人都的轻蔑。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