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省十几块搬运费，这个沙发至今仍旧不会有补丁。那以后，他们又换了新的地毯，新的衣柜。但是他们再也没犯吝啬的病。他们从没向父母要一分钱，但凭着两个人的四只手建起了这个家。想到这儿，王一突然问自己：过去我幸福么？她不敢为自己的问题否定的回答，因为她无法否认她对过去的生活曾经是满意的，因为它平静富足。

门铃响了，截断了康迅的思绪。他看看表，几步跑到门前，拉开门，王一站在门，像一位陌生的来访者。他看看她的前后，没有行李，他不知了什么事，血仿佛被冷却了，动得那么滞缓，以至于他到大脑供血不足，无法对前的一切正确的判断。

王一自己走了来，

康迅站在窗，窗外他看过几十遍的街景，今天却带给他与往日不同的受。远是为这片级住宅区取的锅炉的烟囱，它们永远不不地冒着几白烟。更远是一个大的建筑工地，据说兴建的是更级的住宅区。偶尔就有搅拌机的声音传过来，有时还夹杂着重型卡车或拖拉机的轰鸣。康迅的目光从这些毫不悦目的景象起来，他在寻找绿，可是除了夹在楼群间的几株灰绿的松柏，街上去年天下的幼树，有的已经死去，活着的随风摇晃着光秃的枝条，等待着芽。康迅看了半天，才认定这些幼树是柳树，只有柳树的枝条才温柔得令人失望。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乡，那一望无际的绿平原，远刮来的风也能被这醉人的原野染成绿。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家太久了，而且在东方，在中国也呆得太久了，以至于他刚才想，他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呆这么久？！

她觉得她再也不能这样想象下去了。对她来说尹初石和小约不只是两个人，而是在她边绕了十几年的两个亲人。她甚至想，小乔要是不死该多好！

以上，他总是说这样舒服。她还记得尹初石要她买袖不带松的睡衣，可是她没买到…她将睡衣袖贴到脸上，丈夫特有的味淡淡地混合着洗衣粉的清香，像一条小虫一样爬她的神经。她把垂到成摞的睡衣上“让我死吧。”她受不了了。

可是并不是她最先破坏了这平静，起波澜的石块不是她投的。她起，拎起已经装好的旅行袋，泪一下涌来了。“别了，让我走吧，别拦着我了，他会为你们另找一位女主人的。”王一大哭着离开了卧室。她一边哭一边说的话像粘稠的影一样，跟她后。她走厨房关好窗，最后看一她曾经用过成百上千次的炊，用手指又一次摸了一下油烟机的键。“再见了。”她说。

有时候，真正的绝望产生于企求帮助但又害怕帮助的时刻。王一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拨通了康迅的电话，她想从他那儿找到离开这间屋的力量。但电话铃响过两次之后，她又挂断了，她害怕这可能会产生作用的帮助。她看一床旁沙发上的补丁，立刻想到八年前的那个天。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多钱，买了沙发决定自己回家。她和尹初石抬这个三人沙发上楼时，楼梯扶栏上的一铁丝刮破了沙发。当时尹初石笑着说了一句王一至今仍然记着的话：吝啬的本质就是浪费。

他离开窗，思绪又到王一上。这也许就是答案，上帝让他在这儿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个叫王一的女人，带她一起回到牧场。他觉得上帝的确是位好神，像秤一样公平。如果最终赋予他在中国的生活这样一意义，他到十分欣。只要能带王一回家，窗外没有树，他也能对付。他是一个懂得知足的人，他知人不能什么都有，他常为他已经有的到兴。

王一拎着硕大的旅行袋站在最后的门前，泪不仅打了她的脸，也打了她的脖。她泪模糊地看着室内的一切，一切依旧是凄凄冷冷的，并没有因为她的来临而减少几分凄凉，反而却因为她的再一次离开加了，每个屋角都透着寂寥和黯淡。此时她脑中惟一的画面就是尹初石领着小约回到家里，站在她现在站的位置，看着她前看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