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从南红的手袋里翻一个电话号码本，南红自己找到史红星的呼机号。诊所女人，她说你咬咬牙躺到那边的一张床上去，不然一会儿有人来了不好办。

助产士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回去躺躺就好了。

诊所女人的这句话开启了无数女孩的人生，她们从这扇平凡的门一骨碌地下来，有许多人到了安全柔的草地上，毫发无伤，也有人跌到沟里或撞到石上。那个撞到石上破血的人就是南红，她疼痛不止，冷汗直冒，脸迅速变成了土黄的颜，她像一只快死的病猫缩在产床上，本下不来。

女人懒懒地走到里屋，怜悯地看南红，说：天快下雨了。她又踱到厨房，指挥小工煲鱼汤。南红明白，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女人说：一都不疼，一都不疼。她说先钱，放环８0元，人３00～５00元。女人坐在诊所正对着门的椅上，心里默念着这三个数字，目光炯炯。

那是她生日的前一天，这一天她忽然心血来想到去放环，一个金属环放在里就能从容、安全、不受制于他人、免受侮辱和疼痛，那些冰冷的盂、巫、刑、祭的混合，刀、刮、撑开的工、酒的气味、着白大褂的狠毒的巫婆（它们常常在应该来月经而又没有来的日里伴随着噩梦来临，它们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临，它们在噩梦或幻觉中被夸大和变形，以加倍狰狞的面目和令人的速度在我们盘旋，并发苍蝇那样的嗡嗡声。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来临，像彗星掠过地球）从此将远离我们的日常生活，这是多么的好！

女人的脸在她的上方，她的嘴对着南红的腹说：把你男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这次女人的话由于伴随着新的痛而刺破那隔着的一层东西，南红听见了她的话，但她痛得直气，说不话。

到家的时候才下起了雨。

她挣扎着穿好衣服，又在床沿侧躺了一会儿，再挣扎着挪到大门。她弯着腰蹲在路旁，等着了一辆车。

南红有一天就来到了这里。

关于南红八

电话号码到底在哪里呢？她翻着南红的衣服问，又说：总不至于没有男朋友吧，没有来放什么环！

南红听别人说，放环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最多十分钟，一都不难受。她来到这里，听到了同样的一句话：不要的。

女人再次走到她跟前，分开她的双看了一下，她就像一个容的不速之，把空气中那跟“痛”有关的气搅得动起来，刚刚麻木一的痛觉顷刻聚集起来，它们迅速集合，从两之间到下腹，那里有一个铁的圆环，发送着一类似冰冷的灼，或者是灼的冰冷，一锐利，但并不是单一指向的疼痛，它３６0度地将锐不可当的疼痛发送到发梢与指尖。

习惯和职业伎俩，它一百遍地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比还要普通，它发的时候只是四个语音，但它中途就变成了四条，落到那女孩耳朵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舒服的椅，女孩不假思考就坐在了上面。

史红星一直没有复机。呼了三四次还是没有复机。

诊所女人重新坐到了正对着门的那张椅上。

南红缩在产床上，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人装了一个叫作“痛”的容里，彻彻尾被痛所覆盖，那些跟痛没有关系的东西统统被隔在外，她上一层冷汗，从里到外地痛，那个女人的话还远远地在这个容之外，她听见一些陌生的声音（声、收拾械的丁丁声，以及说话的声音），在这片隔着一层东西的声音中有一词来撞到离她近一些的地方“男朋友”、“电话号码”她的痛阻隔了这些词，使它们连不起来，她不知它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前助产士说：环已经放上了，你要是自己回不去，我可以帮你打电话找你男朋友来接你。

天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多了。没有女孩停留在诊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