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走了，把那本绿封面的书也带走了。他走了很久以后我还在想：天秤到底是谁呢？

他说看来你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你当时经常一叫尔的香烟，咖啡的，细长薄荷型的，你想起来了吗？他急急忙忙说着，一边用目光在我的书架上寻找，接着他径自将一本绿封面的书了来，他说：你还记得这本书吗？萨特的《理智之年》，这是我给你买的书，你自己在最后一页上写了字，你当时还在书页里夹了一枝黄。他迅速翻着书，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枝枯的。这是你当时的女友方耘拿来问你的，他说，你告诉过我是她路过圃时偷的，偷了两枝，你跟我讲话生气撕烂了一枝，剩下这枝就夹在书里了。我说：方耘我当然不会忘，但她后来去了法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回答我，他把书翻到最后一页，说：你还记得你写在最后一页的字吗？你自己看，你当时写的：为了纪念一个相同的事件。如果你连那件事都记不起来，我相信你任何事情都不会想起来了。什么事情？我问。跟《理智之年》里的事情一模一样的那件事，那里面的男人也是三十四岁，也是没有钱，他后来去偷了钱，我没偷，我借了钱，借了两百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什么我不记得了？孩。什么孩？我们两个人的孩，那是一九八八年的事情你忘记了？你当时说去打掉它还不如让你去死，你说就像拿刀割你的心一样痛，你说你不死活一定要把他生下来，说他是天才，你哭一天一夜，天亮的时候发都白了一遍。我还以为这事真的要了你的命。我没有过孩，我说。

去找你，那时候人们都在午睡，没有人看见我。你也在午睡，你披散发衣衫不整去开门，开了门又躺到床上去，说你刚睡着我就把你敲醒了，我门就把藤椅移到床边，正对着你，你躺着，我坐着，然后我掏烟，我那时的全是好烟，或者万宝路或者健牌，最差也是希尔顿。你说烟灰缸在椅脚下，你的烟灰缸是黑底白，有两金边，瓷制的，非常别致，现在还在吗？

陌生人一下从我的桌底下看到了那只烟灰缸，他把它拿在手上，显得有些激动，他说金边已经掉得看不了，白还在。他温和地看着我，再一次说：你想起来了吗？我是天秤。

我说：我不知天秤是谁，我要问都噜，但都噜已经去了国了，第一年还有联系，后来就没音讯了。你怎么认识我的烟灰缸呢？

以上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在未来的一天一定会发生，我担心它们会发生所以写在这里，这样反而心定了下来，我想最糟的结局无过于此了，一个人只要能把最坏的结局想明白，也就不会老是患得患失了。何况天秤现在还好端端的。一切都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