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您捶捶吧。”张幼林弯下腰，认真地给霍震西捶起来，霍震西向他敞开了心扉：“幼林啊，大叔我是个回回，在西北一带还算是有些名声。我们赶帮的人，比不得一般客商，人家大买卖的有钱，可以请镖局的镖师来护镖，我们是小本儿生意，挣的就是辛苦钱，把钱都给了镖师，我们吃什么？所以说，我们赶帮的人黑白两都得有朋友，讲的是‘义气’二字，运货的路上遇到绿林中人，要先说好话，用江湖义气打动他们，态度要不卑不亢，恰到好。话说得太，人家会认为你好欺负，这样你的财就悬了；要是话说得太也不行，这很容易使对方下不来台，一旦到了对方觉得丢了面的地步，这场仗就非打不可了。”

“那就跟盗们一仗，总比被抢了好。”张幼林边捶边说。

周明仁缓步走来，庄虎臣迎上去：“大哥，就等您了！”周明仁朝铺里探看了看：“都忙乎的差不多了吧？”

霍震西摇摇：“赶帮的又不是官军，人家的就是

“伊万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荣宝斋就是松竹斋呀？”庄虎臣的问话不也不，但伊万却一时无言以对，憋得满脸涨红。

“皇上他师傅。”

伊万回过来：“周掌柜？”周明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儿个您也给荣宝斋喜来啦？”

“呸！咋这么没息，在这儿还住上瘾了？你才多大？该的事还多着呢。”

“就等您来揭匾了！”林满江正要把揭匾的竹竿递到周明仁的手里，突然看见伊万带着几个满脸横的家伙从远匆匆赶来，林满江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他努努嘴，对庄虎臣耳语：“瞧见没有？来者不善哪。”

“怎么啦，大叔？”张幼林凑过去，扬起脸来看着他。

伊万恼怒地盯着他：“林先生，你别以为耍个招儿就能躲过去，没那么便宜的事儿，我要请律师来调查你们，让你们吃官司！我就不信，大清国难没有法律？”

“当然想听，以前一问您就发火要打人，我脆不问了。我不大叔您是因为杀人还是因为放火，反正我喜您。您要是被充军发，我就偷我妈的钱当盘缠去看您；您要是被判了死罪，我就给您烧纸钱，让大叔您在间也有钱。”

中年男人客气地向伊万：“在下李渊如，请多指教。”这位李渊如不是别人，他是张李氏的娘家哥哥，新南纸店的名义投资人。

周明仁从后面拍拍伊万的肩膀：“伊万先生。”

“我不知的人多了，周掌柜，您就别卖关了，快告诉我，这个翁同龢是谁？”

“伊万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林满江装一无所知的样。

周明仁珠一转，意味长地说：“是不是亲戚我不清楚，反正是关系了去啦，要不然，荣宝斋怎么能请到他的字儿呢？”

“皇上他师傅？”伊万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周明仁又解释了一遍：“就是皇上的老师。”

那天晚上，霍震西和张幼林都没有睡意，俩人躺在地铺上聊天。

伊万抬起来，疑惑地看了看：“谁写的？”

“听天由命吧，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来的吗，你想听吗？”

周明仁赶过来打圆场：“哎哟喂，伊万先生，瞧您说的，这哪儿跟哪儿啊，就扯上官司了？”他拉着伊万躲开门，给众人腾开儿，指着屋檐上悬着的匾：“您知，这是谁题的字儿吗？”

“我看你们中国字，谁写的都差不多。”伊万很不耐烦，此时他哪儿有心思琢磨这个呀？

庄虎臣又中带地说：“要是没证据，可不能血人。”

“就是皇上本人题的字，这官司我也要打！”伊万气急败坏，带着他的人走了。

“伊万先生，您也赏个光吧？”林满江了邀请的手势。

伊万气吁吁地走几步到了门，他盯着林满江：“林先生，你搞的什么鬼！”

“老寒，号里又又，老病又犯了。”

“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在这儿住着也好，咱俩伴儿，日过得也快。”张幼林显得很无所谓。

周明仁大为不解：“怎么着？荣宝斋还没开张，就欠您钱啦？”伊万指着林满江：“林先生，你不要拿别人当傻，你用松竹斋向银行借钱，然后又宣告破产，开了荣宝斋，你应该明白，这是在逃避债务，要受到惩罚的！”

“喜，什么喜？我这是来讨欠账的！”伊万气愤地说。

初夏的一天早晨，艳照，就要开张的新铺门一派喜庆的气氛，悬在门楣上的匾被一块红绸遮盖着，庄虎臣、林满江和一个穿长袍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忙着应酬客人。

林满江又指了指庄虎臣：“掌柜的是庄先生，我呢，是过来帮个忙儿的。”

“幼林啊，我寻思着，你这两天就该去了。”

“噢，皇上的老师给荣宝斋题字…”伊万想了想“那他们是亲戚吗？”

伊万冷静下来：“翁同龢是谁？”

“揭匾了，揭匾了！”林满江把竹竿递到周明仁的手里，周明仁举起竹竿，匾上的红绸徐徐落下，了“荣宝斋”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众人纷纷鼓掌，鞭炮声四起。

霍震西又一次被动了，他也坐起来：“他妈的，你这孩还真够意思，我霍震西没白你这个朋友，有你这句话，我死了也不冤。好吧，我就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来的。”霍震西刚一挪动，忽然起来，脸上现了痛苦的表情“哎哟！我这…”

“翁同龢！”周明仁一字一顿地回答。

庄虎臣对众人抱拳：“今儿个，荣宝斋为各位备下了的席，请大伙儿务必赏光，里边请，里边请！”众人簇拥着向里面走去。

斋的财产，伊万的心就凉了半截：怎么这样一家闻名京城、有着两百年历史的老店只清了九百两银？他不得不怀疑这里面另有隐情。正在此时，又传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就在距离倒闭的松竹斋不远，又有一家新的南纸店就要开张了。伊万本能地觉这两者之间可能会有什么瓜葛，于是，他派人密切监视着这家新南纸店的动向。

张幼林爬起来：“大叔，我走了，您怎么办？”

“伊万先生，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松竹斋经营不善，倒闭了，铺面不是也抵给你们银行了吗？这荣宝斋和松竹斋可是两码事儿，您瞧，这位是东家李先生。”林满江指了指边的中年男人。

“连翁同龢您都不知哇？”周明仁惊讶的神情“那您在中国算是白待了。”

“这您就不对了，”周明仁凑近伊万的耳边，小声说“就这仨字儿，值银扯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