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成千古之谜，没有足够证据，多说也是白说。我相信不是真的——他的格中缺乏浪漫。

我不止一次在梦里梦见他，那些在东京的日，樱早谢。我想到他，看见我自己如孩的孱弱，我记得那天晚上，日落之时，我对着镜换上一件黄和服，上鱼兰，且学一次杨贵妃带到蓬莱岛的妆艳抹。从篑坡死里逃生的杨贵妃，在日本开拓艺行业——她不会别的专业——我为什么不能一次艺？这是一艺术职业，不是“”鲁迅日记里，有“席中招”记录，那么，我就去。为鲁迅辩护的人说这是“同席招”我知不是，是他要我去说说话。因此，我去，穿上让他或许会心里一动的服装，跟着他，走那照片发黄的心境。

周树人近四十岁突然爆发，变成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的人：我在临近四十岁时渐渐沉静随遇而安，一个努力模仿当年周树人的人——我终于敢一个失败者。

那年夏天在东京，我突然醒悟：我应当学学我去见的人，周树人从来没有梦想充当民族的，我也决定清除代小女发言的打算。于是自己沉一沉气，开始读闲书，胡拼CD，让自己在忧郁中慢慢验忧郁。心理消沉时，看男人女人，也就都平淡如。

回国后他从中小学教师，成教育小官僚，谋生为业，其他一直没有兴致，也没有专业可言。唯一的兴趣，是校雠古籍，抄录整理古碑。回国后转向国学，是留学生中常有的事，但是他的闲事，与他的留学毫无关系，日本七年，在他的生命中成为潜，至今没有人理解的一段生涯。但是我明白：要有鲁迅，必须要先有失败者周树人。

我绝对不应当是发现他有忧郁症的第一个人。那么多鲁迅专家，应当看，他在日本住了七年，竟然对日本景秀丽，从不着一字，从来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如果他是反日情绪烈，倒也罢了。不，他并没有那样的排外情绪。他只是对什么都无法提起神：当他在生病时，一人躺在榻榻米上，觉得四周的大楼正在坍塌，把他吞没。只是没有自绝的必要，才撑着去买药和品。多年后他喝醉了，对着月光下的自己的影说：只有你知，我是一个人在挣扎，只有你知，有多少次，我已经向命运投降，渴望一死了之，但我终于活了下来。他成为书写历史的胜者，成为每件事都得惊天动地辉煌灿烂的大师，这真是命运的讽刺。

面对历史，我只能说：痛苦诗人。失败和失意跟着周树人，许多年，加了他的内向，他的沉，一直到新青年的钱玄同来稿，才突然找到涌的，于是现了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奇迹，中国现代文学，一开始就有了一个极的起。没有情的生活，制造了对文字的情。但是在这个壮观的发之前，那是多少年不得志的忧郁？多少年找不到情寄托的苦恼？多少年碌碌无为的颓唐？多少年与幸福背而弛的悲怆？

周作人正好可以作为对比：小伙一到日本就兴采烈，事事新鲜。日本的草树木悦目，日本女人的“素足”动心，日本类似唐俗的民风，使他终回忆不尽。周作人跟着乃兄“自学文学”也真是认真，西洋文学，日本文学，都学到一个系统知识。在族歧视严重的日本，他并没有气鼓鼓地勉滞留，实际上周作人在日六年，乐不思归。这里谈不上不国，留学而与环境心理对抗，无论如何不是好事。至于周作人的恋成功，更是没有自卑加自尊折磨的人才能到。

不真相如何，在两关系上，他并非没有兴趣，却始终只能压抑。他和那个从东北投靠他而来的年轻女作家的情，我有中篇小说《归来的女人》写到中间曲折。女作家不得不只来到东京，如1996年的我，行影孤单，看每个男人都象那个人。但是一个一生忧郁的人，你能让他在病床上燃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