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不慢，得落不下来似的。路上漉漉，大多人都打着伞，却没几个人穿雨靴。老天爷喜变脸，上海人冬两季门前就备好雨。她几年前曾托人从英国买来雨靴，就是为这样的日穿的。离开上海异常匆忙，需要的件来不及归拢，雨靴忘了放在什么地方。于堇自嘲地笑了：那时离开这座城市，本没准备回来。

车停到霞飞路西端的一幢二层楼的洋房。

这是倪则仁以前和于堇住的地方。她的钥匙竟然能用，锁竟然一直没有换！可能倪则仁本没想到她会回来。她打开门，走去。一层是客厅饭厅，楼上是由两间打通的大卧室和卫生间。一切依旧，甚至家都未挪动位置，铺了一层灰，墙角挂有蜘蛛网。那么说，倪则仁已经很久不住这儿了。他被捕至今只有两周左右，想来他在这之前很久，就住到别的地方去了，是在躲什么呢？

不，没有这事。

有一她倒是记忆清晰：她喜吃鱼，他学会姜丝辣椒烧鱼。倪则仁和她都吃辣，喜尝试新鲜的滋味。上海滩每开张一家像样的餐馆，尝鲜的人群中，都会有两人快乐的影。

这天清晨，于堇起床后，收拾妥当。坐在饭店十一层吃早餐时，她让侍者给她买来当天的早报，赫然看到对她抵沪轰炸式的报，有的说的实在离谱。她卷起报纸，一脑儿地扔纸篓。

她有正事要办，必须赶快准备。第一步是查一下情况，于是她到饭店门找了一辆租车。

那时他说，她的有一香味，不是香，也不是床边的百合香。他嗅着她的气味，只要这气味，就能使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于堇在倪则仁面前为休伯特辩解说：他是我的从前，只是父母的朋友，好心收留我几年，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助手从后排走到谭呐后，他俯下，很兴地对谭呐耳语。谭呐不语，眉皱起来。他让助手先去，他得想想。

于堇不愿意往下想，事实上，如果她可以回到以前，也是颇煞风景：那些夜晚，于堇在睡时，手里总是拿本书，而倪则仁上床前是不看书的，他喜一上床就关灭台灯，扒掉于堇的睡衣。

成。两人内心都觉得很遗憾。谭呐一直也知在艺术圈于堇的敬业神是有名的，可这彩排之事，怎可糊？于堇无论如何，也应当把排戏作为第一个首要任务。

卧室的五柜上，有一张于堇和倪则仁亲密的合影照片，让于堇很吃惊。她完全不记得跟这个男人如此亲密过，任何相关的回忆早就消失。这事情有奇怪，看来当时她还以为这婚姻满。

大牌明星，说到底，还是要端一下大牌架，谭呐想。他在艺术圈混了十多年，知大牌女明星最难对付。但是没有女明星，也就没有艺术。一丝冷笑现在他嘴角。

雕床档依然很新，化妆台的圆镜不清晰地映她的背影，雨天的光线从未关严密的窗帘里透来，仿佛在揭开那淡掉的记忆。她坐在床罩上，仍是收集不了那以往的一痕迹。或许曾经与他并肩坐在这床边，喜地接受他的拥抱亲吻，任凭他诉说心里怎么她。

他曾有一时不兴于堇与养父休伯特的关系，他说那个国老，浑上下都是一旧书霉气朽烂味。而休伯特面对倪则仁，就是找不到话说，而且连客气话都很难说，搭讪几句不沾边际的话，不对方是否尴尬，就沉默地走开了。于堇明白休伯特故意装作中文不够好。